林氏沒想到這次楚明鳶竟然這麼好說話,臉上一喜。
楚明鳶接著說:“有借有還,方是君子之道。”
“碧云,你去陸家請大舅母過來,讓看看二嬸還回來的這些,是不是我娘的東西。”
“再讓人請族長、族老們過來,當個見證。”
林氏覺得這個主意不太好,便好聲好氣地說:“鳶姐兒,這些就是你娘的東西。”
“二嬸還會騙你不?”
林氏心里有些著急:已經派人去找家老爺了,可人到現在還沒回侯府。
凡林氏反對的,劉氏就堅決要支持:
“是該請大伙兒過來做個見證。”
“這繼母難為,萬一陸姐姐的嫁妝事后又出了什麼缺,指不定外人以為是我這繼母了鳶姐兒的東西呢。”
“侯爺,你說是不是?”
楚敬之早就對母親把素問堂給二弟的事心生不滿,此刻二話不說地拍板道:
“來人,給本侯去請族長、族老們過來。”
碧云與劉氏的大丫鬟立刻領命,匆匆而去。
楚明鳶又吩咐蔣嬤嬤:“嬤嬤,你拿我娘的嫁妝單子,對一對這院子里的東西都是單子上的哪些東西。”
“老奴這就去。”蔣嬤嬤今天辦了一件大事,神抖擻地應了。
當著屋眾人的面,蔣嬤嬤令人將那輛推車上的幾個箱子全都搬了下來,一箱子一箱子地打開,將里面的東西小心翼翼地取了出來。
紫檀木座羊脂玉佛手,掐琺瑯纏枝蓮紋象耳爐,郎窯紅釉穿帶直口瓶,畫琺瑯海棠花式花籃,珊瑚寶石福壽綿長盆景……
每一樣東西都華貴無比,致無比。
其共就是價值不菲。
太夫人與楚敬之的臉越來越難看。
連太夫人也沒想到林氏所謂的拿了“一點”東西,是這麼多的東西。
這會兒,林氏只能低著頭,著脖子做人。
夕漸漸西斜,天也隨之變得昏暗。
清點完箱子里的東西后,蔣嬤嬤令婆子抱來了一個郎窯紅釉穿帶直口瓶,對著楚明鳶稟道:“大小姐,這花瓶的瓶底缺了一個口。”
“花瓶不過是擺件,缺個口而已,又不妨礙的。”林氏忙不迭說。
蔣嬤嬤蹙眉,朝楚明鳶看去。
卻見輕輕笑了,一手指向了林氏腕上的碧玉鐲子。
“二嬸,您這鐲子可真漂亮,可否借我戴一會兒?”
楚明鳶的笑容很溫,溫得讓林氏骨悚然。
不等林氏答應,坐在邊的楚明鳶直接手抓住了的左腕,另一手強勢地將那玉鐲取下……
那碧玉鐲子的圈口不大,平日里林氏都要在手上抹些香油才能取下,此刻當鐲子褪到手掌最寬時,迫著掌關節,林氏出痛苦的表。
“痛!”林氏痛呼,五因疼痛而扭曲。
想推開楚明鳶,可手腕似被鐵鉗鉗住般本掙不開,疼得眼角沁出淚花。
上首的太夫人眉頭一蹙,急急斥道:“鳶姐兒,住手,你這是做什麼?”
話語間,楚明鳶已將那碧玉鐲子生生從林氏的手上拽了下來。
林氏握著空的左手,只覺得掌骨似乎都要裂了,發白。
楚明鳶將那碧玉鐲子抓在手里把玩了一下,突然間,手一。
那鐲子就從指間落,“砰”的一聲,摔落在地,摔得四分五裂。
“我的鐲子!”林氏心疼地喊道。
這可是最喜歡的鐲子!
“大姐姐,你為何要搶我娘的鐲子,還把它給砸了?”
“你怎麼能這麼對我娘!我娘可是你的長輩!!”
隨著一聲高喊,堂屋的門口出現一個十五歲的錦年,快步朝林氏與楚明鳶走來。
楚明鳶輕飄飄地瞟了三堂弟楚栩一眼:
“都是自家人,我只是‘借’二嬸的鐲子戴戴,怎麼能‘搶’呢?”
“用人,須明求,倘不問,即為。”楚栩憤憤道,“大姐姐,你這是明搶!”
林氏的臉微微發綠。
兒子說的第一句話引自《弟子規》,在此此景下,似是他在罵自己是賊。
楚明鳶笑地看向了林氏:“二嬸,您覺得三弟說得是否有理?”
林氏只能打落牙齒和吞,僵地笑:“都是自家人,鳶姐兒‘借’我的鐲子看看,自然不能算‘搶’。”
“就是啊。”楚明鳶掌道,“二嬸,不過是一個鐲子而已,就算摔碎了,只要用金銀嵌起來,做金鑲玉、銀鑲玉的鐲子,也能戴。”
“又不妨礙的。”
這番話是學著之前林氏的口吻說的,譏誚無比。
絕了!劉氏差點沒給楚明鳶鼓掌好,心道:惡人還需惡人磨。
而林氏則覺得扎心極了,直哆嗦,無言以對:這個楚明鳶實在牙尖利,又黑心肝。
“娘。”楚栩氣得直跺腳,為他娘鳴不平,“大姐姐太過分了,您為何要這樣忍氣吞聲?”
“三爺,”林氏的大丫鬟指著那郎窯紅釉穿帶直口瓶,忍不住告狀,“大小姐這是記恨夫人弄壞了的花瓶。”
“豈有此理!”楚栩猶如點燃的竹般炸了,咬牙切齒道,“不過是一個花瓶而已。”
他大步流星地上前一步,奪過婆子手里的郎窯紅釉穿帶直口瓶,就狠狠地往地上砸去……
“栩哥兒,別……”
太夫人想攔住楚栩,但慢了一步,那紅釉瓶已經砸在了青石磚地面上,“啪”的脆響,碎瓷四濺。
林氏見兒子為出氣,快意地扯了下角。
真是個眼皮淺的!太夫人在心里暗罵林氏,后面有哭的呢。
垂眸看著地上的那些碎瓷片,楚明鳶也在笑。
本就打算砸了這個花瓶的,這下,可得多謝這位三堂弟了。
對著蔣嬤嬤使了個眼,蔣嬤嬤意會,又自外頭取來了一個紫檀木座羊脂玉佛手。
“大小姐,二夫人還回來的這羊脂玉佛手斷了尾指,您看,指是黏上去的。”
“二嬸。”楚明鳶笑瞇瞇地再次看向了林氏。
一雙眼尾上挑的眼看人時,眉眼微彎,可那潑墨似的瞳仁卻帶著冰霜一樣的寒意,現出一種既張揚又溫的矛盾來。
直看得林氏頭皮發麻,左掌骨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