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子熙不著痕跡地掃了謝云嵐與長樂縣主一眼，若無其事地說：

“嵐表妹，時候不早，我們先送你和縣主回去吧。”

目在掠過謝云嵐時，眼神有些古怪。

萬壽節后，他曾偶然聽母親叮囑胞妹說謝家表妹壞了子，讓胞妹以后不要再與往來。

彼時，他還覺得謝云嵐倒霉地沾上了小國舅，實在可憐，自家不該落井下石。

可方才看謝云嵐一副小人得志的猖狂樣，他才算領會了母親的意思——無論楚明是不是侯府嫡，與謝云展的親事都不到謝云嵐一個未出閣的小姑子置喙，可呢，竟堂而皇之地沖到定遠侯跟前囂。

謝云嵐沒注意蕭子熙的異狀，急著回伯府將楚明的世告知雙親，連連頷首：

“表哥說的是。”

“我們趕回去吧。”

謝、蕭兩家的馬車沿著安西街繼續往東，漸行漸遠。

背對著他們的蕭無咎從頭到尾沒看他們一眼的，仿佛本不知道他們的存在。

楚敬之不想家丑外揚，說不出話來，反倒楚明鳶無所顧忌，先開口了：

“姜姨娘被苦主狀告十五年前殺人滅口，我爹覺得此事與我不開干系，所以要打我。”

“難道我冤枉你了？！”楚敬之七竅生煙地瞪著楚明鳶，怒道，“你分明是挾嫌報復！！”

站在楚明鳶后的楚翊默默將拳頭放在畔，掩住角的那笑，心道：

這件事他們爹倒沒冤枉他們，的確是與他們姐弟不開干系。

阿姐不打無把握的仗，早在讓賴大娘與花婆子上公堂前，就讓們演練過數十次，把杜府尹以及姜嫵可能有的反應都預判了。

不僅如此，他們還無中生有地讓花婆子了姜姨娘謀害賴三更的“人證”。

至于那棺槨，他們也是提前從棺底撬開棺材，開過棺也驗過尸，早有了萬全的準備，這才令賴大娘今日來京兆府擊鼓鳴冤。

京兆府外那些圍觀的百姓本來已經差不多散去，如今一看定遠侯來了，不人又駐足。

更有人因為定遠侯作勢打人的樣子，又慢慢地圍了過來，站在十幾步外，對著定遠侯指指點點，看好戲。

“爹，”楚明鳶并不直面爹的質問，涼涼一笑，反問道，“難道我還能把刀架在姜嫵脖子上，著去殺人？！”

“我的親弟弟被姜嫵調包，十五年來，我與弟弟見面不相識，難道我還要以德報怨地把姜嫵供奉起來不？！”

楚明鳶口微微酸，即便早就看清了這個生父的本，這一刻還是有些意神傷，忍不住為了生母與弟弟到委屈。

旁觀的百姓聽懂了，嘩然一片，紛紛指責起楚敬之。

“這當爹的實在偏心啊，原配嫡被了弟弟，就夠慘了。如果是我，非打得那什麼姜姨娘去半條命不可，呵呵，姨娘殺了人，當爹反而指摘起原配嫡，這是個什麼理啊？”

“我是看出來了，這個定遠侯定是戲本子里說的那些寵妾滅妻之流，所以那姨娘才會膽大包天用庶調包嫡子！”

“指不定這當爹的也摻和了一腳呢。”

“古有妲己迷得紂王殺子，我瞧那姜姨娘就是個狐子，早就把定遠侯迷得找不到北了。”

“……”

這里沒有杜府尹維持秩序，百姓們自然肆無忌憚，嗓門一個比一個大，議論聲清晰地進楚敬之耳中。

楚敬之被說得面皮火辣辣的，心頭的火氣又開始蹭蹭蹭地往上漲，右臂又蠢蠢。

可右手才抬起一些，就見蕭無咎垂眼涼涼地睨了過來，輕輕說：“岳父，君子口不手。”

似在警告楚敬之，你再一下，試試看。

楚敬之心想：他方才也沒到這逆一汗好不好！

反倒是他的骨頭差點沒被未來婿給生生折斷了。

“蕭探花，你別誤會了我爹。”楚明這時走到了楚敬之邊，溫溫地解釋道，“我爹只是一時義憤，并沒有對姐姐的意思。”

“此案尚未查清，真相到底如何也還是未知之數。”

“姐姐既然找到了當年的兩個穩婆，發現事有疑，本該告訴爹爹和祖母，讓他們來查，而不是鼓那賴穩婆來擊鳴冤鼓，鬧得天下皆知……最后只會帶累侯府的名聲。”

“姐姐，你實在是太魯莽了！”

楚明說得義正言辭，一派公允無私的樣子，聽得楚敬之連連點頭，覺得次才是他的心小棉襖。

然而，蕭無咎全然不為所，面無表地反問楚明：

“你是不是覺得我很蠢，很好糊弄？”

這句話連不止是針對楚明，連楚敬之也一并給刺傷了，意思是說，楚敬之很蠢，很好糊弄。

蕭無咎的眼神和話語明明不算激烈，甚至可以說是平靜，卻讓楚明覺得骨悚然。

似是被一頭狩獵的雪豹盯上了，對方居高臨下地鎖定了，讓有種無可逃之。

“不是你說的那樣……”楚明心頭微梗，慢慢地眨了眨眼，水當當的眸子便蒙上了一層霧，楚楚可憐。

“我只是覺得家事不該鬧到公堂……”

楚明想不明白，蕭無咎認識楚明鳶不過才月余，為什麼要摻和到侯府的家務事里，總不至于兩人才見過幾次后，他就對楚明鳶深種了吧？

甚至還為了楚明鳶，做出要跟定遠侯府撕破臉皮的架勢……值得嗎？

楚明鳶深深地覺得楚明真是深得姜姨娘的真傳，兩人真不愧是親母，不見黃河心不死。

“賴三更又不是侯府的家仆，人命關天，怎麼能家事呢？”楚明鳶做出正氣凜然的樣子，占據了道德的制高點。

引來那些百姓一陣好聲：“不錯，人命關天！”

“這位楚大小姐真是個明磊落之人。”

“爹爹，聽我一句勸，”楚明鳶故意頓了頓，用和緩而清晰的聲音勸告楚敬之，“您若是與譽王無甚牽扯，還是早點寫放妾書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