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渙這一問，袁瀚的委屈勁全上來了，抬手指向了后方的一人一鷹。

“就是那頭海東青撓的我！”

“大哥，這一次你可一定要替我好好教訓蕭無咎和他這頭海東青！”

寥寥數語，這紈绔子弟就將他仗勢欺人、撒潑耍賴的本暴無。

這時，楚明鳶從素問堂里走了出來，義正言辭道：“小國舅，你此言未免有失偏頗！”

“拓跋三王子將你生生從馬背上踹下來，他的海東青也撓了你，你怎麼半句不提？”

“是你先用馬鞭我，我的海東青為了護我，才會傷了你一點皮，便是今天去前對質，我也無懼。”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袁渙指了指袁瀚的小廝問，兩邊太在一陣陣的痛，有些后悔了。

他這不省心的弟弟關了半個多月閉，這才剛放出來，居然又開始惹麻煩了。

袁瀚的小廝不敢瞞，一五一十地稟了。

袁渙完全沒想到這件事竟然還牽扯到了鎮南王世子，真恨不得這個蠢弟弟八百鞭子。

“顧世子，是小弟失禮了。”袁渙對著后方的顧湛拱了拱手。

然而——

顧湛充耳不聞，目正直勾勾地著黑馬上的蕭無咎，想起萬壽節那日在紫霄殿中，蕭無咎與楚明鳶并肩而來的那一幕。

突然間，他恍然大悟。

是了，楚明鳶上的那塊云龍環佩應是蕭無咎這個未婚夫所贈。

“啪！”

顧湛的耳邊仿佛又響起了一聲遙遠的碎瓷聲。

想起當日父王在看到蕭無咎的那一刻，不慎摔了茶盅，還因此燙傷了手背。

“那是……蕭無咎？”

父王那暗啞又掩不住音的聲音，猶如惡鬼的低縈繞在顧湛耳邊。

當時，自己是怎麼回答父王的？

顧湛不記得了，他只記得皇帝頗為贊賞地說蕭無咎“才華橫溢，乃實干之才”、說他“教化獠人，頗有效”云云。

他還記得父王令許氏說了很多關于蕭無咎的逸聞。

他那會兒還覺得奇怪，父王明明除了打仗喝酒，對這些婦道人家茶余飯后的話題不興趣的，怎麼會對蕭無咎這麼好奇。

對了！

顧湛突然間想起父王那日還說了一句話，說他看蕭無咎面善。

是了，連自己上月在書房初見蕭無咎時，也覺得此人似曾相識。

那麼，蕭無咎到底長得像誰呢？

不是父王，也不是尉遲王妃，到底是誰？！

這一刻，顧湛的心極躁極，很想沖上去質問蕭無咎，那塊云龍環佩是不是他的……

見顧湛失魂落魄，袁渙又喚了他一聲：“顧世子？”

顧湛這才回過神來，強自做出若無其事的姿態，道：“一點誤會而已。”

“國舅爺無須在意。”

袁渙是個雷厲風行之人，當即又道：“世子今日也驚了，改日若是想起什麼關于刺客的線索，還請通知錦衛。”

“世子請自便。”

袁渙也沒問兩位皇子的意思，直接下令放行。

這一次，連拓跋嵬都沒再攔顧湛。

楚明鳶不聲地著袖口的刺繡，心道：這“柿子”自是要選的。

顧湛接過小廝樂川遞來的韁繩，在上馬的那一刻，忍不住又朝蕭無咎了一眼。

理智戰勝了。

他終究下了那沖，另一個問題接著浮上心頭：如果蕭無咎是尉遲王妃之子，那麼他知道自己的世嗎？！

在兩人目對視的那一瞬，顧湛看到蕭無咎優的角浮起一譏誚的淺笑。

他知道的！

想起那塊碎在書房里的云龍環佩，顧湛有了確信的答案。

那麼，蕭無咎為何不拿著他的那塊云龍環佩，回南疆認親呢？！

此時此刻，顧湛覺自己的頭上似有一把鍘刀懸著，不知何時，鍘刀就會落下，他就會一無所有。

顧湛心如麻，煩躁之下，重重踢了下馬腹，驅馬離去……

喧囂之間，他聽到后方傳來一道如珠玉般的聲線：

“阿鳶，你方才驚了吧？”

阿淵？

顧湛驚得子一歪，差點沒從馬背上下，但終究憑借幾十年的馬上功夫穩住了子，回首去……

素問堂的大門口，人頭攢。

顧湛卻一眼捕捉到了那道月白的背影，即便只是一道背影，依然鶴立群，把周圍的其他人襯托了模糊的背景。

那姿雋秀的青年翻下了馬，信步朝楚明鳶的方向走去。

清冷的聲音中掩飾不住的關切：“我送你回侯府吧。”

楚明鳶迎上他幽深如淵的雙眸，煞有其事地頷首，又拍了拍口：

“確實‘嚇’到我了。”

一語雙關。

起初還以為那支金翎箭是蕭無咎的呢，事實證明，這回是想多了。

四皇子說的約莫沒錯，這一次是景愈。

袁渙替自家弟弟尷尬，客套地笑了笑：“楚大小姐驚了，今日是舍弟牽連了小姐。”

牽連？袁瀚心里不平：傷的人是他，這楚明鳶不是好端端的嗎？！

楚明鳶在蕭無咎的攙扶下，上了自家馬車，蕭無咎又上了馬，護衛在馬車一側。

國舅爺放了話，錦衛與南城兵馬司自然不敢阻攔，放楚明鳶與蕭無咎離開了藥行街，與另一個方向的顧湛背道而行。

在馬車拐彎的那一瞬，楚明鳶掀開窗簾，回首朝袁渙的方向了一眼。

“你怎麼會和袁國舅一起喝酒？”一邊說，一邊還拋了一塊干給停在蕭無咎肩頭的海東青，以資獎勵。

有了袁國舅為人證，就算來日有人將這場行刺懷疑到蕭無咎上，他也能撇得干干凈凈。

這恐怕不是什麼單純的巧合。

“說得好像我與袁國舅很似的，只是‘偶遇’而已。”蕭無咎似笑非笑道。

一手指了指馱在馬背上的兩個酒壇子，“十安樓的‘梨花白’是一絕，每日只賣十壇。”

“想試試嗎？”

楚明鳶的回答是，自窗口對著他勾了勾食指，示意他上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