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怎麼就養出你這麼個兇殘的東西！”皇帝臉掛寒霜，氣得一把拔出了錦衛腰側的佩刀。

長刀高舉。

一道婀娜的影猛地撲到皇帝跟前跪下，抱住了他的，低頭一看，竟是袁皇后。

“皇上！”袁皇后淚如雨下，淚水在脂上留下一道道壑，面蠟黃，哀求道，“老四他有萬般不是，也是你我的骨啊。”

“不管他犯了什麼錯，皇上也不能下殺手啊！”

皇帝想一腳踹開袁皇后，可覺得腳沉甸甸的，如同他此刻的心……

“縱子如殺子！”對于眼前這出鬧劇，沉默良久的實在看不下去了。

居高臨下地對著跪在地上的袁皇后斥道：“袁氏，就是因為你溺顧晨，才會有他今日弒兄宮之禍！”

“你到現在還看不明白嗎？！”

“顧晨謀逆，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弒兄，你當為何？”

“因為沒了太子，你就會保他一條命！”

這番話不止是說給皇后聽的，更是說給皇帝聽的。

突然，抬腳朝地上的那把短刃踢了一腳，直踢到了四皇子的跟前。

“顧晨，你方才不是說什麼‘勝者為王，敗者為寇’、‘要殺便殺’嗎？”冷冷地盯著四皇子，哼了一聲道，“現在我給你這個機會。”

“你若是個梟雄，現在就撿起這把劍，盡管飲劍自刎。”

“手吧。”

四皇子慢慢地撿起了地上那把被踢到他跟前，原本屬于太子妃的短劍。

又慢慢地將劍尖指向了自己的脖頸。

劍鋒在燈火中閃著刺眼的鋒芒，三公主等眷忙不迭地移開了目。

“老四！”袁皇后嚇壞了，淚水奪眶而出，凄聲喊著，生怕失去僅剩的兒子。

四皇子的手眼可見地輕起來，久久沒有刺下……

當三息過去后，所有人都看出來了，他不敢。

皇帝心緒復雜地閉了閉眼，既失，又有那麼一釋然。

袁皇后頹然地幾乎癱了一灘爛泥。

嗤笑了一聲，又道：“我活到這把年紀，見過的梟雄豪杰還嗎？”

“顧晨，若你真有這個烈飲劍自刎，就算我有眼無珠，小看了你。”

皇帝一言不發地背過了，不再看四皇子，步伐堅定地朝正前方的高臺走去。

當他坐在高高在上的龍椅上時，已經恢復了往日的威儀，又變了平日里那個喜怒不形于的帝王。

這時，楚明鳶從東偏殿出來了。

袁皇后急切地看向了，想問，又不敢問，蒼白的張張合合；柳貴妃暗暗地攥了藏在袖中的拳頭，幾乎用盡全力才沒出異狀來。

還是蕭無咎代們問了：“太子妃怎麼樣？”

“止住了。”在眾人灼灼的目中，楚明鳶從容道，“胎兒也暫時保住了，接下來太子妃需要臥榻三個月，好好安胎。”

“等太醫來了，再請太醫開個安胎的方子。”

袁皇后頓時松了口氣。

而四皇子眼角瞥著皇后，眼底閃著鷙的芒。

“胎兒真的保住了？”三公主有些懷疑地問。

自小在宮里長大，見慣了宮里的勾心斗角，在這深宮，想要生下孩子難，想要養大一個孩子更難。

太子妃剛才出了那麼多，照理說，胎兒應該保不住才是……

楚明鳶不與三公主多言，只是道：“等太醫來了，公主自見分曉。”

這才短短半個時辰，外頭金戈之聲漸熄，這也意味著宮里的逆黨被鏟除得七七八八。

眾人皆是如釋重負。

那些宗室親王雖然也憂心宮外的況，擔心自家有沒有被波及，但也知這個時候不能添，都乖乖地等在宮里頭，等著天亮……

天還沒亮，薛寂帶著落網的黎止先回來面圣，還帶回來了好幾封東廠從黎府搜來的書信與函。

有黎止與四皇子往來的書信，四皇子在其中一封信中擔保來日他登上那至高之位，必封黎止為護國公；也有黎止與現駐守西北的大將軍趙辰澤往來的信，兩人在信中謀構陷景如焰通敵賣國，如何虧空軍餉……

樁樁件件令人心驚。

“為了西北兵權，陷害忠良；虧空軍餉，中飽私囊！好大的膽子，真是好大的膽子！”皇帝然大怒，眼前一陣發黑，手中的那封信飄飄揚揚地落在了地上。

皇帝用手捂著左口，呼吸一窒，差點沒背過氣去。

幸好，薛寂早有準備，還帶了一個太醫。

太醫連忙上前，給皇帝嗅了下嗅鹽，又掐了幾道，皇帝才緩過神來。

薛寂地勸諫道：“皇上，龍要。”

“這些逆賊全都跑不了，皇上不如先休息一下，養蓄銳。”

“朕哪里睡得著。”皇帝疲力盡地擺了擺手，“不把這些事弄清楚，朕如何能安心……”

話音未落，錦衛指揮使紀綱姍姍來遲地趕到了。

不待皇帝斥責，先被紀綱的話驚住了——

“皇上，錦衛方才去毓慶宮清剿余孽，發現太子殿下還有一口氣……匕首偏了半寸。”

“臣不敢太子殿下，更不敢拔那把匕首，先令太醫去查看太子的傷勢了。”

皇帝再也顧不上手頭那些書信與函，霍地起，聲道：“快！快領朕去看太子！”

連袁皇后也是神一振。

唯有四皇子出驚惶不已的表，喃喃道：“怎麼會？怎麼會……”

在皇帝走過四皇子側時，冷冷地丟下一句：

“把他暫時押大監牢，晚些，朕再親審這孽障。”

禮親王等人也都隨著帝后離開，前往東宮。

連太子妃都想起，卻被楚明鳶勸住了：“太子妃，就算您過去毓慶宮，也做不了什麼。”

“您和您腹中的孩子才是最要的。”

語含深意地勸著太子妃，言外之音令太子妃心尖一。

東偏殿，寂靜無聲。

楚明鳶將太子妃給了何太醫與付嬤嬤照料，走出了東偏殿。

正殿空一片，一眼看到蕭無咎獨自站在大門口，左肩頭停著一頭黑的海東青。

他轉頭問：“太子還能有幾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