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了！”

鎮南王打斷了白側妃的未盡之言，“白氏，這里沒你說話的地方！”

他不想看白側妃繼續大放厥詞，就轉頭對著顧湛道：“阿湛，快把你母妃帶出去，別在這里丟人現眼。”

“是……父王。”顧湛心里混，沒想到父王會堅定地站在他這邊，反倒是母妃……

他生怕白側妃又說出迫他退位讓賢的話，于是強地將白側妃從地上扶了起來，“母妃，我們出去吧。”

顧湛急匆匆地攙著淚眼朦朧的白側妃出去了。

東暖閣，靜了一靜，唯有那道繡著五爪金龍的錦簾簌簌作響。

鎮南王清了清嗓子，對著皇帝說：“白氏胡說八道，皇上勿要放在心上。”

當年，王妃是在顧湛被立為世子半年后，才懷上了這孩子。

世子一旦立下，除非世子犯下不可饒恕的大錯，否則絕對不能。

朝令夕改是大忌，先例不可開！

只能說，這一切都是命！

鎮南王忍不住瞥向了蕭無咎，生怕他因為白氏的話像四皇子一樣，起了不該有的覬覦之心……

然而，蕭無咎表平靜，既無憤憤，也無意，仿佛只是看了一出飛狗跳的鬧劇。

站在蕭無咎邊的蕭憲譏誚地扯了下角，隨意地整了整袖。

皇帝轉了轉戴在拇指上的翡翠玉扳指，定定地凝視了蕭無咎一會兒。

安靜了片刻后，皇帝突然問：“無咎，這次你救駕有功，你有什麼想要的賞賜？”

“只要你說，朕就全你。”

皇帝的語氣顯得意味深長，約著一蠱的意味。

鎮南王臉微微一變，拳頭握。

“臣的確有所求。”蕭無咎牽一笑，看也不看鎮南王，一本正經地對著案后的皇帝做了個長揖。“還請皇上賞臣一座儀賓府。”

此言一出，屋陷一種詭異的沉寂。

連一向穩重的高公公都是一驚，差點沒手地丟了手里的拂塵。

公主出嫁后，皇帝一般會賜公主府，令公主駙馬與駙馬的家人分府而居。

同樣地，宗室里的郡主、縣主出嫁后，皇帝一般也會賞賜儀賓府給新人，但楚明鳶并非宗室縣主。

皇帝也怔住了。

短暫的驚訝后，他開始認真地思索起這個問題。

俗話說，父母在，不分家。

蕭無咎現在姓“蕭”，等他大婚后，照道理，自是要帶著媳婦住在蕭府。

可是蕭無咎是鎮南王之子，讓他與他媳婦在蕭家長住著，也不統。

封楚明鳶為縣主，是出于太子妃的請托，皇帝雖覺得這份賞賜過重，但想著傷重昏迷的太子以及太子妃腹中的胎兒，還是允了。

此刻皇帝再一細想，覺得太子妃怕也是考慮到了這點，才會為楚明鳶求了那麼一道圣旨。

“好！”皇帝拍案道，“朕允了！”

“朕再賞你一儀賓服。”

蕭無咎現在的職是正五品，而儀賓是從三品。

在大裕朝，四品與五品之間有一道巨大的壑，四品之下服青，唯有四品之上可以服緋，這是一種莫大的榮耀。

“謝皇上。”蕭無咎隨意地揖了揖手，展一笑。

他平日里在人前總是清冷冷的樣子，這一笑，猶如晴映雪般奪目，一掃屋沉悶抑的氣氛，令人眼前一亮。

連皇帝都不由被他染了笑意，眉宇間的愁緒淡了三分。

但隨即，皇帝又開始愁了。

目來回在蕭憲與鎮南王之間來回脧視著，這儀賓府該選在哪里呢，離蕭府近些，還是離王府近些？

想到顧湛昨日來前告發蕭無咎的事，皇帝的面沉了三分。

都說親親相，顧湛顯然容不下蕭無咎這個弟弟。

……

另一邊，顧湛扶著白側妃出了養心殿后，一路半拖半拽地將人帶到了東華門外。

直至進了王府的華蓋珠纓八寶車，顧湛終于抑不住心頭的憤怒，近乎咆哮道：“母妃，你怎麼能這樣對我？！”

對此，白側妃的回復是，揚起手——

“啪！”

一掌重重地打在了顧湛的臉上。

“你可以再大聲一點，讓全天下都知道你不愿把世子位讓給尉遲王妃的嫡子。”白側妃著聲音說道，的面龐上，表是一貫的溫婉，但眸子里閃著過分銳利的鋒芒。

一時間，把顧湛驚住了。

這還是他的母妃嗎？！

母妃不會是被鬼上了吧？

白側妃深吸一口氣，攥著帕子的手背青筋起，緩緩道：“阿湛，你到現在還不明白嗎？”

“你父王是不會同意隨意更換世子的，這就如同臨陣換將一樣，是大忌。”

“若是鎮南王世子能罷黜，那——是不是連太子的人選也能說換就換？”

“太子自弱多病，才干平平，但皇上還是封了他為太子，這些年，太子的地位不曾搖過分毫……”

“若是你父王因為你平庸就罷了你的世子位，讓蕭無咎任世子，那是不是代表四皇子也可以當太子？！”

白側妃的聲音溫和一如往日，可顧湛卻覺到了一徹骨的寒意自腳底升起，仿佛他從來沒認識過他的母妃。

“母妃，在你心里，我就這麼沒用嗎？”顧湛的臉一時青，一時白，一時紫，彩彩變化著。

被白側妃的最后一句話深深刺傷，母妃竟說他“平庸”？！

白側妃差點又往兒子臉上甩了一掌，心里有些后悔了。

后悔過去這幾十年害怕王爺因為而遷怒世子，一直有意地疏遠世子……

“阿湛，你還不知錯嗎？”

“你發現蕭無咎是你弟弟，既沒來告訴我，也沒去找你父王求證，卻跑去了前，你覺得皇上會怎麼想你？”

“經過昨晚的宮變后，宗室會怎麼想你？”

“他們都會覺得你不義不悌。”

“要不是怕你父王真了罷黜你的心思，我方才何苦在前演那麼一出？！”

經過昨晚的宮變，蕭無咎在一干宗親中顯了名號，顧湛卻是了怯。

白側妃心里有幾分怒其不爭，暗暗嘆氣，接著說：“你父王一言九鼎，剛剛他既然在前放了話，你的地位便牢不可破了。”

“阿湛，你要記住，你才是鎮南王世子！”

說著，白側妃抬手上兒子略顯憔悴的面龐，神慈又溫和，宛如一尊悲憫的觀音像。

“……”顧湛張張合合，久久說不出一句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