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正院出來的這一路，楚明鳶就不住地去瞟蕭無咎。

直到兩人走到嘯月院的門口，才忍不住問出口：“是你？”

問得沒頭沒尾。

他答得不清不楚。

“你說是我，就是我吧。”他隨口說，信手拈下一朵攀在院墻上的凌霄花。

橙紅的凌霄花盛開時，如火焰般綻放在他指尖，絢爛奪目。

楚明鳶莞爾一笑：“所以，若是別人來問，就不是你？”

蕭無咎不置可否，輕輕地將手里的那朵凌霄花別在了耳后。

因為國喪，從頭到腳都是素，耳后的這朵凌霄花為上唯二的艷，映得紅潤的櫻愈發艷瑩潤。

蕭無咎的指腹在邊輕輕挲了一下，傾湊了過來……

楚明鳶嚇了一跳，忙去推他。

不想，他只是傾將鼻尖湊在凌霄花邊，嗅了嗅，低低地說道：“好香。”

不知是在說花香，還是說人香。

“……”楚明鳶微微漲紅了臉，飽滿的櫻更紅了，比那鬢角初綻的花瓣還要明艷。

蕭無咎牽著的小手，繼續往院走，話鋒一轉：“昨日一早太子的靈柩送出宮后，皇后娘娘大鬧了一場，讓宮人把宮里帶點紅的花全給摘了，說是國喪期間不得披紅掛彩。”

“皇上只說了三個字：隨去。”

帝后是原配夫妻，在潛邸時便恩異常，膝下有太子與四皇子這對嫡子，皇后的地位十分穩固，但現在太子薨逝，四皇子怕也要秋后問斬，帝后之間已刻下了難以磨滅的裂痕。

這一次，若是皇帝去了坤寧宮安皇后，那也許還有轉圜的余地。

現在看來，破鏡難圓，皇后繼續鬧下去，只會讓皇帝厭了……

楚明鳶悟了：皇后鬧出那麼大的靜，宮里那麼多雙耳目，怕是早就傳得沸沸揚揚，嚴家也得知了消息，所以才敢去京兆府擊鼓鳴冤。

耳邊忽然回響起方才蕭憲的那句話：“袁瀚是活不了了。”

在心里默默地復述了一遍，此刻才真正明白了這句話的意思。

沒有殺妻案，袁瀚也許能判個流放三千里，保住一條命，但現在，袁瀚知道自己必死無疑，還會代其兄頂罪嗎？！

“你這是在賭袁渙會弒弟？”楚明鳶道。

這一瞬，的心有一種難以對人言說的復雜。

上一世，蕭無咎在眾目睽睽下親手弒兄——他對“斬手足”這件事到底是有著什麼樣的執念？

“我需要賭嗎？”蕭無咎淡淡地反問，“袁瀚該死，所以他必死無疑。”

的確，袁瀚殺妻，殺人償命。

楚明鳶若有所思地抿。

也就是說，前世的顧湛也是“該死”之人。

那麼，顧湛到底是犯了什麼滔天大罪，讓蕭無咎不惜親自下手殺了他，而不是像對付袁瀚那般“借刀殺人”呢？

一定有一個讓他不得不為的原因。

楚明鳶覺到自己似乎約抓到了什麼……

對了。

楚明鳶心里有了一個決定，在廊下停下了腳步，轉頭對蕭無咎說：

“前兩天在思善門哭喪時，鎮南王世子妃來找過我，說等太子的初祭禮后，他們就啟程回南疆。”

“不用在意他……”最后一個“們”字還未出口，蕭無咎的就被楚明鳶用掌心捂住了。

“聽我把話說完。”楚明鳶深吸一口氣，盯著他的眼眸說，“我想說的是，我最后一次見鎮南王時，發現他黑云照頂，不出一月，必有命之憂。”

兩人四目相對，楚明鳶能清晰地看到蕭無咎的瞳孔微微翕了一下。

心頭暗暗嘆氣。

果然。

無論蕭無咎心里對這個生父是怎麼樣的想法，對于他的生死，他不可能全然不在意。

上一世也定是如此。

算算時間，他是在鎮南王死后，才死遁，從此拋棄了“蕭無咎”這個份。

楚明鳶又道：“你若是不想管，就和娘說吧。”

正要收回捂著他的那只手，手腕卻被青年住了，下一瞬，覺到的掌心被他吻了一下，的。

飛快地掙開了手，而他又極快地啄了一下的臉蛋。

高聳直的鼻梁過自己的鼻端，屬于他的男氣息濃重灼熱。

楚明鳶如一只燙的蝦子般立刻紅了臉，下意識地去看左右，結結：“……有人。”

話戛然而止，屋空的，一個人也沒有。

蕭無咎用鼻尖蹭了蹭的，一手攬著的纖腰，輕輕含住了的瓣，含含糊糊地說道：

“好，都聽你的。”

……

次日一早，兩人就去了一趟青蓮觀見尉遲錦。

楚明鳶只小坐了片刻，讓他們母子自己說話，自己離開青蓮觀，去了一趟藥行街。

之前為了備嫁人，后來又要給太子哭喪，已經七八天沒去過素問堂了。

馬車剛拐進藥行街，就聽到外頭傳來一陣喧囂聲。

趕車的老李頭張地說道：“大小姐，好像有人在素問堂鬧事。”

碧云忙掀開窗簾往外看去，便見前方素問堂的大門口里三層、外三層地圍了不路人，人頭攢。

“老李頭，繞到后門吧。”

前面的人太多了，碧云干脆讓車夫將馬車繞到了素問堂的后門。

們從后門進了后堂，楚明鳶忙問伙計：“這是怎麼回事？”

伙計急得滿頭大汗，道：“是個老婆子，說家主子服了我們素問堂抓的藥，小產了，說我們是害人的黑心醫館。”

“這老婆子蠻橫得很，一邊罵，一邊還砸了我們好幾瓶紫雪丹和藿香正氣丸，小褚去拉，就說我們非禮。”

“大小姐，我看定是有人指使來我們素問堂鬧事的，我已經讓人去京兆府報了。”

“啪！啪！”

前堂方向，連續傳來兩聲清脆的碎瓷聲。

門口的那婆子扯著嗓門，大聲嚷著：“大家快過來看啊，這素問堂賣假藥害人了！”

“大伙兒走過路過，都來看一眼，以后可千萬不要再上這素問堂的當。”

“免得像我家主子一樣，被害得不僅小產，還傷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