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庭善恨意未消：“那我的乾兒死了又怎麼說？”

“世道如此，除了上位者，每個人的命都是豬狗不如。”

誰死，都沒什麼可惜的。

季與京：“將軍，不要讓更多的吳文乾和吳庭善出現了。鎮西軍的使命不該是斗啊。”

“那你來這做什麼？”

“那你為什麼要屠凌霄城？”

季與京：“我沒有。”

他只傷不殺。

他想所有人都活到這場荒唐的戰役結束。

若做不到，就死些人吧。

一句“我沒有”，狙停了吳庭善的進攻和悲憤嘶吼。不過也就一瞬間，他便又歸于常態。

也未停戰斗。

一個多時辰后，天韻城外傷兵累累，一片狼藉。地上的，也不知道是寧東軍的還是鎮西軍的。

吳庭善看著聽著，忽然生出了一種他是不是在做噩夢的錯覺。

但不是，他知道。

潯國境最熱最驍勇善戰最能吃苦的兒郎都在這里了。

他們不想殺對方，但礙于軍令，他們不得不。

一煩躁陡然涌出，吳庭善忽然嘶吼了聲：“收兵。”

對戰，戛然而止。

季與京凝視他的背影，等到城門關閉，才走到最近的傷兵旁，小心翼翼地將他扶起……

翌日同一時間，季與京再次率軍來到了天韻城下。

如昨日一般，親自戰，只是那話比昨兒好聽了些許。

吳庭善不出來，他便一直喊。

力太過強橫，喊個一盞茶的工夫，聲音依舊洪亮。他本人也的確沒有覺到疲累。

但里面的人聽累了，火氣也給挑上來了，

“這季與京打仗怎麼跟個街頭子似的，毫無章法的來。”

“他這麼喊，也不怕丟臉。”

“玄知能活到現在不容易啊。”

“何止不容易，命是真的啊。”

主將不說話，幾位將軍也只能忍著火。

吳庭善聲音沉冷，面也是：“他想死，本將就去送他一程。”

話落，吳庭善起，隨從取刀給他。

他提刀出戰，這次戰馬都免了，一面就猛沖。

一陣搏，都有被擊中的時候。

衫被劃破，在淌。但雙方主將，一直打到疲力盡攤在地上，也沒有人喊出一句“殺”或“戰”。

舍不得。

因為這些在上位者眼中隨時可犧牲的將士，是他們的兄弟，是國家安穩的仰仗。

雙方主將無力再戰，今日對峙結束。

回到營地，季與京卸掉了戰甲，和躺在竹席上，手指都不想再一下了。饒是他是舉國皆知的“神力蓋世”，也不得不承認吳庭善寶刀未老。

他年長他那麼多，卻還是這般強悍，其間付出了多努力，由此可見一斑。

葉霄端了盆水進來給他了臉和手，看著不靠譜的年，其實很是心又勤快，關鍵時刻絕不掉鏈子。

“哥，吳庭善那麼強的嗎？”

葉霄低聲問道，他從未看見表哥累今日這樣。他是真的疲力竭了，一回到大帳便攤在竹席上。

“嗯。”

“完給我弄點水。”

話剛落下，從新便拿了水壺進來。葉霄將季與京扶著坐起，自己在他背后撐著他。

從新負責喂水。喝了幾口，季與京再度躺了回去。

從新看他這般，不由嘆道，“吳將軍怎麼練的，這個年紀了，仍是如此強悍。”

季與京：“勤，這世間無人能敵的勤。”

心中有大，有大善。

吳庭善是任何層面上的潯國第一將。

“老大，這仗什麼時候才能結束啊？”

“殺東韶國那些顛狗那是保家衛國，兄弟們再苦再累就是沒了命也甘愿著。可如今都是兄弟，殺起來疼心也疼。”

季與京勾了勾：“快了。”

應答間，他的腦海中浮出在家的種種。

臨走的前一夜，他問黛黛該如何破局？

起初，不搭理他。

他連著問了三遍，才說，“季將軍，有句話我曾和帝都的世家公子和小姐說過，今日我再同你講一遍。”

“讓駐邊的將士寒心，你知道意味著什麼？”

國破家亡。

國都沒了，那至高王座還有什麼好爭的？

“兩軍和則天下無敵，兩軍互斗殺的是國運。”

只可惜，泰寧帝在局中，眼盲心也盲。

自那一刻開始，季與京就有了破局的方式。他亦篤定，他的妻子有治軍治國之能。不鋒芒，都是這片江山最驚才絕艷的人。

翌日，同樣的時間。

季與京又來了……

這麼連續來了五日。

第六日時，吳庭善并未迎戰。其中緣由，無人知曉。

那日夜里，季與京獨自天韻城。

在漫長石路的盡頭，他瞧見了一黑衫的吳庭善，強健而孤高。

面后，吳庭善將季與京帶進了他的書房。

坐定后，吳庭善親自斟了杯茶，推到了季與京面前。

“敢不敢喝老夫的茶？”

季與京扯開了黑面罩，朝著吳庭善笑了笑，

“那有什麼不敢的？吳將軍可舍不得殺我。”

吳庭善被這話氣笑了，“老夫從前是真沒料到季將軍是這種個。”

季與京：“將軍倒是和季辭想象中差不多。”

吳庭善：“哦？在你的想象中老夫是個怎麼樣的人？”

季與京：“無人能敵的強悍，手段凌厲，但這些尖利面都是對著異國的。對，是個看著嚴厲實則慈的長輩。”

吳庭善實沒想到季與京對自己的評價如此之高，心間難免起了些波瀾。

面上，勾了勾，“后續如何，你如何想的？”

季與京：“您戰死在天韻城。”

吳庭善愣住。

季與京：“您死了，各方的狼子野心就藏不住了。”

當泰寧帝失了仰仗，反他的人必定越來越多。

蒼藍和東韶聯軍必定會大軍上……

“我已和劉同安談妥，當大戰開始，他派兵前往清石關。”

吳庭善若死了，鎮西軍對皇家的仇恨抵達峰值。

他們消極抗敵，放蒼藍和東韶關都有可能，到時候吳庭善回歸，同劉同安聯手甕中捉鱉。

“既然都要戰了，便一次解決所有憂。從此萬民安和，邊境線無憂。”

“季辭來天韻城前，林二姑娘曾對我說過一句話。”

“什麼？”

“兩軍和則天下無敵，兩軍互斗殺的是國運。將軍，這片天從來都離不開您。”

吳庭善看著季與京那雙沉靜干凈的黑眸，沉默良久，低而愉悅地笑了聲。

“你們這對小夫妻呀。”

“那老夫，就陪季將軍演一出戲。”

話落，他起，取出了鎮西軍的虎符。

送到了季與京面前，“替老夫保管一段時間。”

握此虎符，可號令鎮西軍二十萬大軍。

握此虎符，季與京便是這片天下兵力最強之人。

進十一月，風冷又干的一日，寧東軍再次于夜間發強攻。

季與京孤強天韻城，兩軍主帥激烈打斗。

吳庭善不敵，引火自焚，在他曾經封將的三立橋

。

第63章 明珠出嶺東，鋒芒初。……

李恒升和宋云彥率大軍浩浩進了東南境,于凝月城外三十里扎營。凝月城向來尊張河為主，如今張河反，四皇子親至,也是城門閉無人來迎。

凝月城周邊，還有五座城池。

當下皆屬張河的勢力范圍,獨立于朝堂之外，意自治。

休整了兩日,這期間有關周圍況的資料一份份擺在了中軍大帳的那張長幾之上。

李恒升宋云彥等幾個軍中高層聚在一起研讀,制定攻城之法。最后決定,正面強攻,以振皇家威嚴。

“殿下,第一戰由您打如何？”

李恒升看著宋云彥笑道,他對四殿下本就很欣賞，如今陛下同意四殿下平叛，朝中普遍認為這是在為四皇子上位鋪路。和未來太子打好關系,是每個人都想做的事兒。

宋云彥不假思索,“好啊,將軍覺得幾時好？”

李恒升：“折日不如撞日，就今日。”

這日下午，兵臨凝月城下。

宋云彥著鎧甲,前和后背都裝有圓形的護鏡。護鏡乃金屬材質,灑于上，折出一圈圈刺眼的。

宋云彥置中，越發英。

他的右手一揚，斜后方的將領開始朗聲戰。

“張河，還不快快出城束手就擒。”

“張家罔顧君臣尊卑，行謀逆之事,罪大惡極。”

……

斷斷續續地喊了一盞茶的工夫，凝月城仍是城門閉。就在宋云彥準備下令強攻時，城門開了。張家有人出來，乃張河第三子張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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