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月寺外，結了冰的河道，一個尼姑跪在岸邊凍得瑟瑟發抖。

從清晨到月西沉，原本直的跪著的子，也佝僂了起來，面慘白，連也發紫。

終于，雪月寺后門開了半扇，時廷之披墨大氅走了出來。

靴子踩著荒草的聲音聽得人心里一個激靈。

“咔嚓”一聲，地上結的冰霜被踩碎。

“將軍。”

阿辰見到時廷之，立刻拱手一拜。

跪在地上，幾近休克的尼姑忽然清醒過來，恐懼的瞪大眼，慌的連磕了幾個頭。

“將軍饒命！將軍饒命！貧尼、貧尼什麼也不知道！什麼也沒看見！將軍……”

“沒看見？”

時廷之輕笑一聲，微微彎下。

阿辰立刻掐住尼姑的臉，讓尼姑抬起頭來。

“我、我真的什麼都沒看見，我不知道將軍……不不不，將軍沒在里面。”

時廷之緩緩直起子，看著天邊浸著涼意的月，眼眸微微半闔，角嗜的勾起。

深吸一口深夜的寒涼，緩緩道：“本將信你。”

“謝將軍，謝……”尼姑開開合合，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時廷之轉，踩著來時的路，一步步離開。

可惜啊，他只信死人！

阿辰會意，握住劍柄的指節隆起，劍鋒在冰面上一劃，將結了冰的河面生生劃出一道口子。

點了那人的啞，將扔了進去。

看著河面上不住撲騰出的水花，一雙手反反復復的攀著大大的冰塊。

直到最后河面寂靜無聲。

時廷之早已回到容晚房中，手已經在溫水中泡過，驅散寒意。

彎起弧度的食指輕輕的劃過細的臉頰。

目掃過懸在床頭的香囊，勾一笑。

避孕香囊，是他專門找人調制的，既不會讓有孕，亦不會像麝香那樣的東西傷了本。

在兒正式嫁給他之前，他沒準備讓有孕。

指尖過香囊，時廷之上榻，把睡的容晚摟在懷中。

“兒知道我一定會來對不對？你瞧，兒是如此了解我，一如我了解兒一般。”

容寧黛與容晚說好，二人晨起一起進香誦經。

但因著容寧黛弱，向來是睡到自然醒。

更何況又是冬日，因此即便說好的一早，也已經是辰時。

“若非有你陪伴，在將軍府這幾年恐怕我早已積郁疾。”

用了素齋之后，容晚陪著容寧黛在寺中散步。

與香客絡繹不絕的前院不同，雪月寺后院清幽，佛香裊裊。

只供在寺中小住的香客使用，因此甚人打擾。

“能陪在姐姐邊，兒也很開心的。”

容晚抓著容寧黛的手，眼中不舍。

想到自己不久后就要離開，忍不住抿了抿。

若姐姐知道，會傷心的吧？

“那便好，我就怕陪著我一個病秧子委屈了你。”

一邊說著，容寧黛好像來了神。

“不若這樣，反正你每年新歲之前都要去燈會，這次我跟你一起，說起來我已經很久都沒去過燈會。”

“燈會……”

容晚一愣，三年前遇見的那個戴面的公子，總想再見他一面，對他說聲謝謝。

三年前的相遇，便是在年前的燈會。

即便自己了時廷之的人，可新年之前的燈會仍是一年不落，卻再未見過那位公子。

若是平常，能和姐姐一起逛燈會，自然是好的。

可是今年，……等不到了呀！

容寧黛似乎沒看見容晚的怔愣，繼續笑著。

“大年初二回容府時，母親定會擔心我的子，到時候你可得替我遮瞞些，別讓母親知道，好不好？”

容晚面上微僵，只得抿了抿，點點頭。

“還有，來年春日，我想游湖，放紙鳶，或許也可以試試釣魚，以前……”

容晚忽然察覺容寧黛話中不對。

這簡直、簡直像將死之人代愿一般！

心中一慌，什麼都顧不得，急忙捂住容寧黛的。

“姐姐！你在說什麼？”

看著容晚發白的面，容寧黛輕咳兩聲，在掌心的帕子，出些紅。

容晚眸中一震，不敢問，亦不敢多看一眼。

“你們都別瞞我了，我的子自己知道，哪有那麼多時間可以浪費呢？”

容寧黛瓣微微發白，淺笑著搖了搖頭。

“如今的每一天，都是我賺的，但也由不得揮霍。”

看著容晚，容寧黛握了的手。

“好兒，姐姐想在這些日子，把自己想做的都做一遍，這樣，也不會有憾了。”

“姐姐！”

容晚厲聲喝止的話，間不住的抖。

“你胡說什麼？將軍府什麼吃不起？就算是天上的仙丹，將軍也能給你找來！”

“還有、還有那些太醫，都是個頂個的好，姐姐胡思想什麼！”

“只需好好養著，一定會健健康康，長命百歲！兒會一直陪著你，好不好？”

容寧黛一愣，用帕子按了按眼角，點了點頭。

“好，姐姐長命百歲，咱們姐妹一直在一起。”

“嗯！”

回握住容寧黛的手，容晚閉了閉眼，下眼中的淚意。

又陪著容寧黛說了好一陣子話，這才讓煙兒和夏梨陪著容寧黛回了院子。

看著容寧黛上的致大氅，卻將的子襯得如削了骨一般。

容晚抿了抿，眼中氤氳。

居然想在這個時候離開姐姐，把姐姐一個人丟在將軍府？

是瘋了嗎？！

到底在想什麼！

就算時廷之有心想公開他們的關系，哄著他就是了，何必一走了之？

容晚使勁兒掐著指尖兒，擰著眉，坐在亭中思量許久。

“公子，您看那位不是……”

遠遠的，卓嘉宇手持折扇，瞥見獨自坐在亭中的容晚。

量纖纖，清麗嫵的氣質極為和諧的和在一起。

單單看著背影，已經人心。

比那日在琳珠樓一見，更魂牽夢縈。

即便是素的，也穿出八九分別致婉約。

快步上前，收起折扇，拱手一拜，彬彬有禮道：“時姑娘。”

時姑娘？！

容晚思緒一頓，擰了擰眉，是嗎？

微微轉過頭，見是一陌生男子，立刻后退兩步。

欠著子，半垂著臉。

“在下卓嘉宇，家父卓靖，乃宗人府宗令。”

容寧黛剛踏進院子，守在院中的婢子便上前稟報時廷之已經等在院中。

容寧黛挑眉，淺笑著搖了搖頭。

這大冷的天兒，倒是難為他等在這里。

“進去說話吧。”

時廷之只微微拱手，退后兩步，又與容寧黛拉開些距離。

“不必，我是想問兒那兒怎麼樣？”

容寧黛并不驚訝。

時廷之匆匆趕來的那日，便發覺兒或許是想離開，急得跟什麼似的。

可誰他說話不頂用呢？

還得這個做姐姐的親自出馬才行！

“放心吧，依我對兒的了解，這次應是不走了。”

容寧黛角微揚，帶著幾分戲謔看著時廷之。

“不過我跟兒說好了，年前的燈會我們可是要去玩兒的，到時還得麻煩將軍。”

時廷之面上一亮，拱手深深一拜，“自然。”

容寧黛看著時廷之離開，忽而隆起眉頭。

“夫人，可是有哪里不舒服？”煙兒急忙扶住容寧黛，探了探掌心的溫度。

夏梨也圍上來，“還是進去吧，這麼冷的天兒，夫人哪里得了？”

容寧黛搖搖頭，自言自語道：“當初以兒為條件，讓時廷之假意娶我，許諾把兒給了他，以為也替兒找了個好歸宿。”

手指無意識的了，輕咬了下舌尖。

“以前我只覺得兒一個庶，母親又不肯接，容府也未必會為撐腰……”

“盤親時，恐難有好歸宿，不若跟了時廷之，為妻也好，為妾也罷，總不會虧待了。且……待我離開那日，自然有辦法讓為正妻，豈不兩全？”

煙兒和夏梨點點頭，“夫人思量周全，這都是為了二姑娘好。”

容寧黛一頓，有些迷茫的看著院子里的紅梅。

“可我現在竟然不知，到底是對是錯？”

淺淺一聲嘆息，凝在冬日的空中，久久不散。

時廷之剛從容寧黛的小院兒出來，遠遠的便看見容晚欠著子，站在亭中。

亭外，一錦男子，微微躬，正自報家門。

那雙眼睛卻黏在容晚上！

時廷之眉間不悅的擰起，眉頭覆上一層黑氣。

下頜驀的，牙兒“咯吱咯吱”的，大步走了過去。

“大冷的天兒，不回屋里，在這里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