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前還在黎香榭麗舍大道米其林餐廳,如今被一個猛浪擊翻,狼狽的要命。

黎榮良已經醒過來了,但仍舊虛弱，著氧氣管，醫生說黎榮良心臟問題嚴重，要儘快做開搭橋手，手費預計十萬，若是想去國做手,花費會更多。

黎雅笑瞇瞇地說：「老爸，你就好好休息，不要讓媽咪擔心啦！錢不是問題，十萬塊而已，我們家又不是出不起。」

「阿祥那邊……那些人有沒有再去酒樓找麻煩？」

「沒有啊。」黎雅把事瞞的很死，不敢讓父親知道酒樓的地契已經被抵出去了，「哎呀呀，你就別管這麼多啦，堂哥欠的錢，自然有大伯來還，哪裡得到我們多管閒事。大不了借他們一點小錢，不至於落人話柄，反正你別管了，好好養病才是正事。」

黎榮良半信半疑，可兒實在是花言巧語一大堆，哄的他一愣一愣，妻子又哭哭啼啼不準他再心，他也只能作罷，在醫院安心休養起來。

黎雅把家裡的財產全部清點一遍，又賣了一些首飾包包，東拼西湊了六十多萬，十萬留出來給父親做手養病，五萬備用，維持家庭開支、還銀行貸款、弟妹學費。

旺珍酒樓的帳早就虧空的不樣子，偌大的酒樓，帳面上居然只有十五萬，勉強維持下個月的薪水和採買。

大伯父把房子和車以一百萬的低價押給了地下錢莊，在大伯母的哭罵聲里，把錢拿給了黎雅。他愧疚地說：「阿，這件事是大伯對不住你，是我、是我太溺阿祥了，才讓他犯下大錯………」

黎雅拿了錢，沒說什麼寬的話，說不出口。

旺珍酒樓照常營業，不營業就沒有收，一切都轉不起來，只是大當家迅速換了黎雅，不過十九歲，最好的花樣年華，應該安穩舒適的校園，偶爾去紙醉金迷的世界裡探探腦袋，突然撐起這麼大的擔子，像一隻頭破流卻頑強執拗的小豹子。

方子卓不知從哪裡搞來了三十萬，黎雅著那被手指掐皺的存摺，緒酸涌直上，堵滿了鼻腔。

該怎麼辦……

還剩五天，籌不到錢，要去服了。

服不要，一張臉皮不要就不要好了，但不能讓方子卓無辜累，別人問他友做什麼，他怎麼說？拍風月片的艷星？

就算不拍電影，家裡也欠了一屁債，有什麼資格快快樂樂談？最重要的是，如今一心只想掙錢，什麼心思都歇了。

現在才知道，談是無憂無慮的下午茶，法式甜品配卡咖啡，飢腸轆轆的窮鬼只想叉燒配大米飯吃到飽。

「子卓……」垂著薄而紅的眼皮，額頭上絨絨的碎發像剛出生不久的小羔羊。

「我知道不夠，阿，我再去找我導師還有室友借一些。」

這三十萬是父母為他存的定期，給他將來娶老婆用的。

「別怕啊，阿，我有個室友家境很——」

「我們分手吧，子卓。」

方子卓狼狽地僵在原地，宛如往下墜了幾百里，他了

皮，久久說不出話來，一雙清澈的實誠的的眼睛閃著模糊水痕，許久，他才輕聲回應，「能不能不分手……我不想分手……」

他想和黎雅結婚，雖然家裡母親對此頗有微詞，說小不是過日子的孩，太漂亮，招人眼，烈脾氣，花錢還如流水，娶回家真不是條路，可他喜歡啊。

黎雅只是微笑，靜靜地著他。方子卓在這種刀子的堅決的沉默中卸下氣來，他太了解阿了，是說到就會做到的人。

說了還錢就會還，還不了真的會去拍電影，說分手也是會分手，沒有挽回的餘地。

小區裡面種著許多木棉花樹，圓盤大的紅花高高低低著枝頭，砸下來幾顆，發出重重的沒有餘地的聲音。

黎雅踮腳，的手掌了他清瘦的肩頭，最後親了親他的臉頰，悄悄地把那條貴重的鑽石手鍊放回他的口袋。

「子卓以後一定會搵大錢，娶好老婆。」

這麼大的事肯定瞞不過林寶君，是溫賢良的好妻子好母親，一輩子以家庭為中心，也被黎榮良保護起來，有不諳世事的天真，驟然得知兒背了這麼大的爛攤子，差點哭暈過去。

「噓噓噓——老豆在睡覺呢，媽咪，小聲點，小聲點哇！」黎雅趕忙把病房門關，拉著母親去了住院部樓下的草坪。

林寶君哭著打兒的肩膀，「就你主意大！這麼大的事也不告訴我和你爹地。不是你姨媽告訴我，我還被瞞在鼓裡！」

黎雅嘟，皺了皺鼻子，肯定是盧郡秋這個大說了。

「媽咪……」黎雅束手無策地抓著一頭捲，沒有心打理的捲有些飛翹，但還是布滿澤，宛如黑金綢緞。

「爹地要做手，要還銀行的貸款，小軒小安都要讀書，說不定以後還要留學，沒有了酒樓，我們以後吃什麼喝什麼？這也是爹地一輩子的心啊………」

「現在就差一百萬了，我不甘心，媽咪。只要酒樓在我們手裡，明年就賺回來了！我的手藝是爹地親傳的，爹地不能進廚房，可以換我來掌勺啊，我們酒樓生意多好，就是下金蛋的！你捨得讓出去嗎？」

其實還差一百五，但為了這一百五十萬，放棄旺珍酒樓，心如刀絞。

「一百萬，你當一百萬是小數目。」林寶君抹著淚。

黎雅嘻嘻笑笑地抱住媽咪，發揮耍賴大法，松鬆的捲髮比貓咪的皮還舒服，「你相信我，媽咪，我已經聯繫上了一個有錢的朋友，家和盛徽投資部的經理關係不錯，能幫我貸錢出來。」

林寶君當晚就把家裡的房契拿給了黎雅，讓拿去貸款。

其實那位有錢的朋友是黎雅胡編造的，陳詩恩的表舅的確在盛徽銀行上班，但只是一個分行的項目經理，沒有權利拍板放款。

「求你了，姐妹，求你了，你幫我問問你表舅啊，看他能不能想到辦法，或者讓我和他上司見一面，求求了……」

黎雅裝起可憐來一般人本招架不住，秋波眼楚楚人，嚶嚶的聲線滴滴，牛皮糖似的黏在你上蹭來蹭去。陳詩恩想自己若是男人，怕是要為上刀山下火海跳油鍋。

常來的燒臘店此時沒幾桌客人，午後悶曬的晃的人眼睛刺痛。

「我表舅說你這套房子貸不了一百五，頂多貸九十，利息也不是最優惠的，而且放款審批的流程需要一周！」

「我知道，所以才讓你表舅幫忙把他的上司約出來啊。」

「聽我表舅說過，他上司是盛徽總部董事會空降過來的，有背景有錢，以後是要往上走的，做事很嚴厲，不是會開小灶私下通融的人。」

「……你想在電影院看到你姐妹傾主演的三級片嗎？」黎雅眼圈裡蓄著晶瑩的淚水。

陳詩恩給邦邦一拳，轉頭去打電話磨表舅，那頭的表舅答應會想辦法。陳詩恩一中午沒吃東西了，揮手讓老闆加了一碗牛腩面，大快朵頤起來。

結帳的時候黎雅往後退一步，出靦腆的天真的笑容，眼睛眨地著好姐妹，仿佛在說，你快埋單吧！

「我去，你現在死摳門…找我辦事還不請我吃飯！一碗麵五塊錢！」

黎雅毫不臉紅，大方坦然：「有錢是有錢的過法，沒錢就要摳點。」

陳詩恩看著黎雅嘻嘻笑笑苦中作樂的樣子，心中不知為何，泛起一些酸和佩服。若是換了，遇上這種滅頂橫禍，怕是撐一天都撐不過去。

把盛徽銀行分行的副行長私下約出來完全是天方夜譚，好在天無絕人之路，陳詩恩的表舅搞到了明晚盛徽銀行答謝晚宴的工作牌。

工作牌只有一張，意味著只有黎雅一個人能進到場，能不能順利找到那位副行長，並爭取到五分鐘的說話時間，那就看運氣了。

當天晚上六點，黎雅和陳詩恩在舉辦晚宴的酒店外圍集合。

「看見沒有，正中間靠右邊的這個就是鍾先生。」陳詩恩指著一張三四十人的大合照里一張模模糊糊的人臉，嚴肅地說，「大概三十歲左右，年輕，材高大，不笑，表嚴肅，氣場很強，食指常年戴著一枚戒指，今晚會穿黑西裝，記住沒？」

黎雅猶豫地說：「有沒有更清楚的照片？這人頭比螞蟻還小，鼻子眼睛都在一起，鬼才看的出來。」

「你還嫌上了，知道這張照片有多難搞嗎，是我表舅翻爛了銀行大事記冊子才找到的。」

黎雅又多看了幾遍，把照片揣進晚宴包里，嚴肅點頭：「好，我記住了。」

黎雅和陳詩恩道別，補過口紅，在心裡默念好運來，一步一步走進已是華燈初上的半島酒店，上那件紅香奈兒子在流下，鍍著鎏金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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