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鐘憶注視著對話框，顯示“對方正在輸”。

然而兩分鐘過去，界面頂部的那行小字消失，對話框里依然是空的。

和周時亦的對話停留在“不客氣”三個字上。

鐘憶強行忽視掉從心底涌上來的酸，切換到爸爸的聊天界面，回：【我把想要的油畫發給周時亦了。】

江靜淵欣地松了口氣，不管怎樣，至兩人之間不再一直那麼僵著。

江靜淵：【禮服給你帶了，到酒店打我電話。】

鐘憶：【不想換。】

低頭瞅瞅上的工作服，就這麼著吧。

江靜淵突然不確定道：【那你還坐不坐我們那桌？】

鐘憶：【我和楊曦們坐。】

鐘憶：【忙了一天，得慌，坐你們那桌吃東西還得端著，吃不飽。】

也不知為何還要畫蛇添足，刻意找補一句。

江靜淵怎會不懂兒的心思，只好順著的心意來：【好。多吃點。】

他原想借今天這個場合，把兒正式介紹給圈人，讓大家有個心理準備，他不是未婚未育，早在二十多年前就育有一寶貝兒，后來好不容易婚。

但很明顯，兒今晚沒這個心。

他轉頭囑咐側的侄子：“你妹妹不坐我們那桌，不用安排位子。”

江琰風正著車窗外閃的霓虹，聞言收回視線：“小憶怎麼了？”

江靜淵：“說了，坐別的桌吃飯自在些。隨吧。”

頓了頓又補充，“大概還沒想好怎麼面對周時亦。”

江琰風略作考慮：“那就暫時不公開，找個合適的時間先在小范圍知會一聲。我來安排。”

三叔當年為了初缺席訂婚宴鬧得滿城風雨，得罪了準備聯姻的世家不說，與三嬸這些年也歷經波折，分合多次。加上和爺爺之間的僵持關系始終沒有緩和，三叔婚且育有一這事，除了自家人和虞老師，外界沒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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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四合時，鐘憶抵達晚宴酒店。

工作人員無需邀請函，憑證件即可場，低頭正在帆布包里找工作證，后傳來清亮聲：“鐘，又見面啦。”

回去，來人正是畫展首日接待過的第一位需要講解的觀眾，自稱不知名導演的季繁星。

對方今晚一襲墨緞面抹禮服，濃卷發自然垂落肩頭，明眸皓齒，比畫展那天更加明艷。沒變的是，與先前一樣熱。

鐘憶頷首微笑：“您好。”

季繁星一向有分寸，對方對演藝沒有毫興趣，沒有再進一步攀談，打過招呼便步宴會廳。

廳燈火輝煌，香鬢影。

楊曦拉著鐘憶找到員工座席，兩人的藍黑工作服與盛裝出席的賓客形強烈的視覺反差。

餐桌上擺滿致甜點，楊曦往鐘憶餐盤里夾了一塊芝士蛋糕：“填飽肚子要，反正這些場面跟我們沒關系。”

宴會廳里的杯觥錯，與們這樣的小角沒有任何關系，們只是來蹭吃蹭喝。

鐘憶笑說：“一塊哪夠。”

“好說，管夠！”楊曦又夾了兩塊不同口味的，舉起紅酒杯，“鐘姐，以后常聯系。”說完，輕輕杯。

工作告一段落，還不知道以后有沒有機會再見，滿是不舍。

鐘憶抿了口紅酒：“我休假到六月，你休時隨時找我逛街吃飯。”

“你一直待在北城不回家？”楊曦不由驚喜。

“我是北城人，在江城的小鎮長大。就是虞老師的家鄉。”

“難怪你和虞老師那麼，還會講江城話。”

楊曦說起自己租住的房子就在酒店附近，“我一般周一周二休，你要是不嫌棄，來我家嘗嘗我的手藝。”

坦率笑道：“我工資不高，又想多攢點錢，能自己做就絕不出去吃。”

鐘憶莞爾：“求之不得，別嫌我煩就好。”

從小到大，從未有過真正心的朋友，所有認識的人僅限于泛泛之，潛意識里不會去深。

父母份特殊，而且關系一直不穩定，又是父母當年未婚生育，種種原因導致習慣與人保持安全距離，生怕自己一不小心說，會給父母帶來麻煩。

楊曦出現的時間點很特殊，恰逢即將公開份的時候。

如果早一些認識，也不會和對方走太近。

這兩天閑聊得知，楊曦大學選錯了專業，當時什麼都不懂隨大流選了一個聽上去比較高大上的專業，結果畢業即失業，只好換賽道，應聘到策展公司。

楊曦理突發況沉穩又利落，很難相信才是進職場不到一年的新人。

鐘憶剛拿起甜品叉勺，還沒來得及品嘗蛋糕，宴會廳里突然一陣，抬眼去，呼吸驀地凝滯。

人群中，一眼捕捉到那道悉的影。

他正淡笑著與面前的人說話。

好像變了，廓更深，又好像哪里都沒有變。

還如以前那樣，通著冷峻。

旁的楊曦順著目看過去，認出那個被眾星拱月般圍住，氣度不凡的男人。

見鐘憶遲遲沒收回視線，放下高腳杯，側抱住鐘憶胳膊，湊近小聲八卦：“中間穿黑西服那個，是坤辰集團的周時亦。”

們員工這桌的位置比較邊緣，與前排主桌隔著數排席位，看得不是十分真切。

楊曦繼續說道：“年前我們公司給坤辰策劃新車發布會時見過，本人近距離很帥。”

鐘憶只笑了笑，沒往下接話。

高朋滿座，周時亦忙于應酬，沒注意到宴會廳后面有他悉的人。

兩杯紅酒的時間，周時亦才從寒暄中。

江靜淵右手邊的位子特意空著，他沖未來婿招手示意。

周時亦把空酒杯擱在侍應生的托盤里，在岳父旁邊落座。

“鐘憶看中了哪幅油畫？”江靜淵問道。

周時亦：“《趣》系列。”

這就難辦了。

“《趣》系列不參與拍賣。”

這一系列是二十年前的作品，老虞坦言，如今他很難再復年輕時的創作心境，所以珍藏至今，沒有出手的打算。

周時亦的手機恰好在此時響了，工作上的電話。

周圍嘈雜，不方便談。

關于《趣》系列不拍賣，他應了岳父一聲：“好，我有數。”握著手機，“三叔，我出去接個電話。”

周時亦邊接聽，邊往宴會廳后門走。

電話里匯報著汽車代言人簽約事宜，請示他的意見。

周時亦略一沉：“我沒任何意見，你們決定。”

他有自己的公司要打理，有自己的項目要忙，并沒有同意接手家族汽車業務，然而坤辰汽車從上到下已然默認他是老板，凡事都來請示。

通話間，周時亦無意間掃過途徑的餐桌，忽而目一頓。

想過可能會來給虞老師捧場，只是沒想到，不知何時已經剪短發，他差點沒認出。三叔給他看過的照片，照片里還是長發。

鐘憶正專注吃餐盤里的芝士蛋糕，周圍的一切仿佛與無關。

通話仍在繼續，周時亦沒有停留，剛收回視線，余卻瞥見鐘憶突然抬頭，像有應似的，直直看過來。

就在鐘憶目快要落空時，周時亦又回去，接住的視線。

隔著談笑風生的人群，隔著浮掠影，四目相視。

空氣驟然凝住。

這次離得近，鐘憶看清楚了眼前的人，男人骨節分明的手握著手機靠在耳側，質的白襯衫袖口自帶清貴優雅，與他的人一樣。

數息之后，周時亦朝示意了一下耳側的手機，目不聲又在短發上停留一瞬，旋即抬步離去，隨后消失在喧囂的宴會廳。

鐘憶握著蛋糕叉，此刻仿佛站在漲的海邊，耳畔全是洶涌澎湃。

其實就算沒有婚約，以他的修養，分手多年后再見面，他也會禮貌又有風度地打聲招呼。

何況，他們即將為夫妻。

楊曦目睹了兩人的眼神匯，遲疑道：“鐘姐，你們……認識？”

“嗯。”鐘憶沒有瞞，“前男友。”

“……”

楊曦瞠目結舌，半晌才找回聲音：“難怪。”難怪緒那麼淡的一個人，剛才會盯著周時亦的方向看。忙拍拍鐘憶的肩頭以示安。

剛拍了兩下又忙不迭收回手，看鐘憶風輕云淡的樣子，安反倒多余。

宴會廳外的走廊上，周時亦掛斷電話，手指在屏幕上方懸停片刻，給鐘憶發消息：【方不方便出來？】

鐘憶：【方便。你在哪？】

周時亦：【出來一直往左邊走就能看到我。】

鐘憶猜不到他為何讓出去，反正不會是敘舊。

攥著手機起，把帆布包放椅子上，讓楊曦幫忙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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