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一條走廊的方向,外面安排了人看護著可能接近的外來者,其中一個姜時念約眼,應該是跟沈延非回老宅的時候見過。
姜時念平心跳,先乘電梯下樓買了夠分量的禮,才回到九樓,直奔沈濟川病房,本以為會被攔住,沒想到守著的一行人一見是,都低頭行禮,自然放行。
在沈家,不管沈濟川的人,還是其他誰的人,都沈延非把控,他代過的事高于所有。
早在姜時念第一次回沈家前,那句“我太太暢通無阻”就到了所有人耳朵里,不限地點,不限環境,姜時念想去的地方,只要和沈家相關,就不會設限。
姜時念拎著禮,穿著今天采訪的平底鞋,安靜無聲往走廊深走,停在虛掩的病房門外,調整好表準備敲門,沈濟川中氣十足的嗓音就倏然傳出,因著隔音夠好,即使門嵌開了隙,聽得也不夠真切。
“住什麼院?!這種時候還有功夫住院?!我沒那麼嚴重,裝昏,裝昏懂不懂?這也沒能把他拉回來!”
“延非一上姓蔣的事,一意孤行得九頭牛都拽不住!上回去香港,不是又差點把陳敬昭弄死?這兄弟倆魂不散!但是八年了,還抹不平他,他當年從那座山上怎麼淋淋下來的,他現在就還是什麼樣,一點沒有變過!”
“姓蔣的喪盡天良,可延非也太過激!他現在能跟當年比?現在什麼份,上背負多,他可真是隨時能為豁出一切!這邊事無巨細代完近期集團事,轉就能果斷出國,直接往那麼危險的地方去?!他早晚得把我氣死!他都不如拿刀捅了我!”
有人在心焦地勸,聲音含糊。
姜時念定格在病房門口,眼睛直勾勾,失焦地著面前白門板,流淌的像被完全走,一副空凍結石像。
聽得不夠明白,很多字眼兒凌破碎,一個一個扎著狂跳又死寂的脈搏。
準備去敲門的手開始發抖,極力忍著,克制著,然而幅度的更大,一個簡單抬起來的作已經難以支撐。
姜時念不知道過去多久,像幾個小時,實際也許只有幾秒鐘,忘記了禮貌,不懂要敲了再進,將門一把推開,禮掉在地上,被迎面窗口進來的晃了眼睛,一片昏花。
偌大病房里,突然寂靜無聲,沈惜震驚地半張著,騰地從沙發上彈起來,一聲巍巍的“嫂子”慌張卡在嚨,病房里其他人都臉鐵青的屏息,齊刷刷向病床上坐著的沈濟川。
沈濟川激揮在半空的手凝固住,對上姜時念的臉,年邁卻依舊犀利的眼瞳了一下,隨即重重閉上眼,遮住一瞬間漫上來的懊悔和某種不可挽回的大勢已去。
他欠了孫子那麼多,唯一代給他必須瞞的事,終究是在最不能最要的時候,在他上出了紕。
沈濟川咽著上涌的氣,端出威嚴,想干脆一抹揭過,就當自己什麼都沒講,萬一本沒聽到,但他還沒開口,姜時念站在床尾,已經出聲問:“陳敬昭……陳敬昭跟誰是兄弟?”
先問這個,是出乎沈濟川意料的,他不由得頓了幾秒,考慮好的搪塞說辭一時無法說出。
這幾秒的空隙里,姜時念像被什麼明的重在上,直的纖薄腰背低了低,又立即站直,筆到毫不肯打彎。
一雙眼剔清明,一眨不眨看著爺爺,一滴淚也沒有掉,只是雙手攥到煞白,輕輕開口,重過萬金:“他跟姓蔣的,有什麼恩怨?八年前,他從哪一座山上淋淋下來?他現在去哪了。”
一不,上冷得進骨頭,也還撐著沈延非太太絕不失態的儀容,優雅明俏地站在病房里,甚至彎彎,笑了一下:“他到底去哪了,什麼是危險的地方?爺爺,他不是去歐洲出差,很快就回來嗎?”
一聲很短促的“爺爺”,讓沈濟川這個見慣生意場風浪的老人眼角驀地一熱。
他臉頰上微微地抖,沉著臉一言不發,手背上著針頭的蒼老管突突直跳,已經過去太久的畫面,刻意拋在腦后,從來不愿仔細回想第二次的種種景,都決堤般刮在眼前。
病房里噤若寒蟬,連心跳都快沒有。
下午偏白的日從窗口斜斜打進來,像潑進一盆碾碎的冰,麻麻的棱角捅人活生生的肺腑。
姜時念往前走了兩步,膝蓋不由自主一下,抓住床尾欄桿,指尖攥得紅,緩慢著,但汲取不到的氧氣只會跟隨呼吸一次一次加重無名疼痛。
像一場天方夜譚,從來不會,也不敢往一起串聯的那些殘缺片段,摧枯拉朽似的橫貫一柄最鋒利的長刀。
還能冷靜地問出那個名字:“是蔣勛的兄弟……對嗎?我讓人查過,蔣家有一脈娶過姓陳的妻子,陳敬昭隨母,對嗎?”
“他的恩怨,不是什麼沈家蔣家老輩的舊事,是他的,他上給自己結下的仇,對不對?”
“八年前那座山,那座山……”
姜時念腦中像被一縷一縷切開,盤繞著糾纏著,把從頭到腳綁住,拉回過去,拉到那個自己都早已沉埋在晦暗記憶里,以為是巧合,以為是的命運終于有一次到眷顧,以為老天可憐,讓逃過劫難的晚上。
山間夏令營,晚上有螢火蟲在林間撲簌地飛,瑟瑟發抖,聽深夜里帳篷外蒼茫的雨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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