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行至殿外，示意丁姑姑和巧杏進去，將遍地狼藉收拾干凈，并道：“仔細伺候著，皇后娘娘若有何事，即刻遣人稟報朕。”

☆、第80章第八十章

壽安宮飛檐斗拱, 華麗依舊, 琉璃金瓦覆著白雪，被暖融融日一照, 愈發晶燦輝煌。可寂靜沉肅的氛圍，卻使得這座宮殿同其主人一般，顯出垂垂暮意。

蘋澤殿燃著地龍，溫暖舒適, 但太皇太后似乎經不住嚴冬酷雪的侵襲, 仍披著潔白狐裘。

神不錯, 靠著緞繡靈仙祝壽紋迎手, 緩緩撥指間佛珠, 看向給自己請安的聞擎，“皇后呢？”

聞擎敷衍道：“雨雪剛停，天寒地凍的，皇后弱, 奔波不得。朕想著，皇后若了寒氣，皇祖母定然也會心疼, 便讓在昭宮歇著。”

雖然太皇太后曾疼過虞華綺, 但那是在不涉及利益時, 隨便疼疼。如今被困壽安宮, 主要是因為虞華綺, 如何還能存疼之心？

何況帝后大婚, 朝見乃祖宗規矩, 虞華綺連朝見都不至，顯然毫沒把太皇太后放在眼里，自然更加不悅。

“皇帝也寵溺太過了，歷任皇后，誰不是這般過來的？凜冬嚴寒，酷夏暑熱，春日冷，秋際蕭肅，一年四季皆有難，難道只因天氣不好，便可縱著皇后不遵祖宗規矩？”

聞擎神冷淡，毫不以為意，“皇祖母魔障了，所謂規矩，乃天子制定，朕說皇后弱，不必朝見，就不必朝見。”

太皇太后攥了佛珠串，“皇帝，你以為縱得逍遙自在，就是？皇后乃一國之母，大婚翌日未行朝見禮，代表沒有到哀家的認可，傳揚出去，天下人定會以為，皇室不看重。”

聞擎沒工夫同太皇太后繞彎子，見其廢話無數，遲遲不肯開門見山，斂眉道：“皇祖母說的，都是空話。只要朕看重皇后，天下人就會認為，皇室看重皇后。何況皇后去過太廟，已到皇室全部祖先的認可。至于您，原也并非什麼重要人，您的認可無足輕重。”

再說，世人皆知，帝后婚翌日，未曾前往壽安宮朝見，是因為太皇太后“病重”，而與皇后毫無關系。

聞擎事滴水不，太皇太后卻被氣得心梗。

優了半輩子的尊榮，如曾過如此輕蔑？

帝后夫婦風雪里可以去太廟祭祀，卻不能來給朝見，這是什麼道理？

太皇太后怒意高漲，死死掐佛珠。珠萬字紋凹凸不平，嵌進指腹間，痛得冷冷一笑：幸好自己留了一手，否則真聞擎玩弄于掌心了。

“哀家今日請皇帝來，是想問問皇帝，明年開春，選秀之事，皇帝有何打算？”

聞擎早已料到，太皇太后見自己，最終目的是為了宋家。他的神疏離冷峻，不甚誠摯道：“父皇駕崩，朕哀痛萬分，三年之，絕不會選秀。”

他說得冠冕堂皇，太皇太后斥道：“荒唐！哪有這樣的事？皇帝后宮空虛，自然應選秀，歷朝歷代，皆是如此。”

聞擎頷首，“故而，歷朝歷代的皇帝，都不如朕至誠至孝。”

太皇太后噎住，見聞擎泰然自若，毫不心虛，因他的不要臉而震驚不已。

聞擎見太皇太后久久無言，不再耐煩同說話，直截了當道：“您閑來無事，好好保養即可，不必指用自戕，來損害皇后名譽。即便您此刻薨了，朕不發喪，又有誰會知曉？只怕拖個幾年，屆時您被裹了草席扔在葬崗，而替您活著的“影子”卻能皇陵，陪伴皇祖父長眠。”

他這是明目張膽地威脅，太皇太后被氣眼前一陣陣發黑。

揚，鼻翼兩側顯出深深的刻薄紋路，“聞擎，你不必得意！你的皇位來得名不正，言不順，說不得哪天，就如夢幻泡影般消逝了。昔日先帝最寵懿王，懿王亦是唯一有過儲君地位的皇子，其次是榮王，榮王曾舍救過先帝。論長，論嫡庶，論榮寵，論功勞，都不上你。”

聞擎冷嗤：“哪又如何？先帝已逝，懿王亦被榮王這個賊子殺害，他們都死了，朕便是名正言順的皇帝。”

太皇太后聞言，重新撥佛珠，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哦，是麼？可哀家這里，卻有一封先帝‘名正言順’的詔。”

聞擎心里清楚，太皇太后突然發難，必有后手，卻沒料到，會有先帝詔，還是關乎皇位繼承的。

他容轉，凌厲威嚴的帝王氣勢愈盛。

太皇太后撥佛珠的速度逐漸轉快，“皇帝不問問，詔的容麼？”

聞擎沒問，他甚至連口都不曾開，僅鷙地俯視著太皇太后，等太皇太后主開口。

太皇太后雖有詔，卻并不占上風，等了許久，等不到聞擎開口，只能強忍著氣，道：“先帝寵懿王，卻更寵貴太妃。當時貴太妃有孕，恰逢懿王被貶為庶人，先帝曾寫過一封圣旨，要立貴太妃腹中龍胎為儲君，繼承大業。此事，僅先帝與哀家知曉。”

聞擎心念微，時至今日，太皇太后才復提此事，那麼就只有一個可能——貴太妃腹中，有著先帝的腹子。

太皇太后知曉，此言一出，聞擎便不能再掌控全局，因此笑道：“你將貴太妃送往皇陵，卻是方便了哀家。貴太妃有孕三月余，胎象穩固，已被宋家暗中保護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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