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宏掛掉了電話，他不知道最后父親說了什麼，但已經不重要了，他終于能解了。

顧宏張開雙臂，任由自己的往下墜落。

墜落的過程比想象中漫長。

他好像看見實驗室窗前的綠蘿，看見導師桌上那封偽造的推薦信，看見小侄離世前痛苦的表，看見了哥哥永遠單純明亮的眼睛，最后一切定格在父母斑白的雙鬢。

劇痛只持續了萬分之一秒。

顧宏最后的意識里，響起哥哥咿咿呀呀的兒歌——那是他哥哥一會唱的歌，是他教的。

#寒門博士跳樓#的詞條在凌晨三點沖上熱搜。

監控視頻里，那道白影像折斷的鳥，從高樓俯沖而下，轟然一聲砸在了地上。

評論區也瞬間炸鍋。

@吃瓜群眾小張：【最新消息！死者是T大計算機博士，疑似被導師榨！】

配圖是顧宏學生證照片，清秀的臉龐帶著靦腆的笑，只不過卻變了黑白。

@學圈幕：【獨家料！死者生前論文被導師剽竊！】

附著一份模糊的郵件截圖，外文容被翻譯醒目的紅字：“這是赤的學盜竊！”

@一：據最新消息，死者其兄重度殘疾，父母疑似道德綁架……

清晨六點，某大V轉發顧宏圍脖小號截圖：“今天給侄買藥花了4876，導師克扣的補到賬了，真好。”

配圖是袋裝泡面和抗抑郁藥。

這條幾個月前的態被瘋狂轉發，點贊瞬間破百萬。

而顧父顧母在那通電話后，也似乎完全沒有想到過顧宏會自殺。

好像在他們眼里，小兒子抗能力是一流的，無論多大的力在他上，他都是可以扛過去的。

直到他們接到了警察的電話。

顧父顧母在太平間見到兒子時，他的手機還在不斷震——學校領導、記者、遠房親戚……

所有人都想知道“真相”。

顧母沖過去，死死抱著兒子冰冷的尸，指甲在顧宏僵的胳膊上留下月牙形的痕。

這個總是苦著一張臉，細聲細氣的人突然發出駭人的尖：“阿宏！阿宏你起來！你起來啊！”

這時候，一塊舊手表從顧宏口袋出——表盤背面刻著“獎給三好學生顧宏”字樣。

那是他人生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屬于自己的獎品。

顧父盯著兒子支離破碎的臉，突然想起二十年前那個雪夜，小顧宏踮腳把獎狀在哥哥床頭，說：“爸，這樣哥哥也能當三好學生了……”

“是那個王八蛋導師死了我兒子！”顧父對著鏡頭怒吼，口水噴在記者話筒上，“我要告到他坐牢！”

這一幕被傳到網上，王教授面臨著更大的力。

王教授現在很狼狽，他為顧宏布下天羅地網，就坐等收網了，沒想到顧宏直接用自殺來反抗，讓他此前在記者面前說的那些話，全都了笑話。

當他的電話被打時，他正在銷毀那個專用U盤。

;當紀委的人破門而時，王教授公室里的“優秀導師‘錦旗還沒摘下來。

他瘋狂撥打著能夠救他的號碼，但那些電話號碼卻始終無人接聽。

紀委出示的證據讓他癱在真皮座椅上：里面不僅有顧宏留下的論文造假證據，還有他威脅顧宏的錄音，甚至還有……三年前他某個學生“意外”墜樓的調查檔案。

“王振國。”紀委干部合上文件夾，“你涉嫌學不端、敲詐勒索，以及謀殺等多項罪名，請跟我們走一趟。”

窗外，抗議的學生舉著顧宏的照，高喊“殺人償命”。

王教授突然想起顧宏最后那個眼神——在他對方簽署論文轉讓協議時，那個年輕人也是這樣，安靜地、了然地著他。

葬禮那天，顧父在像前擺了個奇怪造型的機人——那是顧宏十歲用廢零件拼的，卻被父親罵“不務正業”。

“老顧。”

親戚小聲提醒，“該致辭了。”

顧父盯著棺材，突然抓起骨灰盒砸向椅上的顧陌，“都怪你！都怪你！要不是你……”

骨灰盒在墻上炸開，紛紛揚揚的灰白末中，殘疾的顧陌卻第一次出一種面無表的表來。

顧父徒勞的坐在地上，他意識到自己是在遷怒之后，一時之間有些自責，隨后卻是陷更深的絕。

三個月后，電視欄目播出了《博士生之死》調查報道。

鏡頭掃過顧宏的墓碑，上面除了生卒年月，只有一行小字：“他曾努力活過”。

教育部連夜出臺新規：嚴導師讓學生理私人事務。

衛健委發布了《殘疾家庭生育風險評估指南》。

而圍脖上，#拒絕道德綁架式親#的話題閱讀量突破十億。

在這些喧囂聲中，顧父每天推著椅上的顧陌去康復中心，每天機械的給顧陌喂飯、，偶爾會突然對著空氣說：“阿宏，該水電費了……”

顧母則開始出現幻聽。

總在深夜驚醒，堅持說聽見顧宏在房間里敲代碼。

“阿宏啊，”

對著空的書桌嘮叨，“別熬太晚……”

等到回過神來，就會抱著兒子的枕頭哭：“阿宏，媽錯了，媽錯了啊……”

好像所有人都付出了代價，但是那個青年卻再也不會回來了。

而顧陌似乎“清醒”了。

不再發病，每天安靜地坐著。

直到那一年的除夕夜，顧父和顧母把顧陌綁在椅子上，開始燒炭。

“兒啊，爸這就帶你找弟弟去……”

如果是平時的顧陌，一定會劇烈的掙扎，口水橫流。

可是顧父卻發現，顧陌出了一個笑容——一個釋然的，卻又讓人覺得諷刺和詭異的笑容。

顧父恍惚了一下。

然后顧陌又笑了一下。

早就料到有這一天了。

顧父顧母本無法承顧宏是因為他們而絕自殺的痛苦，他們最終一定會選擇用死亡來結束一切。

當炸發生的時候，顧陌想起了自己剛來這個位面的時候，有一天顧宏喝醉了，崩潰的抓著他的肩膀問：“如果沒有你，我的人生本不會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