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碧鸞說著說著, 目就落到了姚珍珠上。
頓了頓,不再講李錦昶那些糟心事,反而對姚珍珠招手:“丫頭, 過來。”
姚珍珠忙起,來到蘇碧鸞面前,沖福了福:“娘娘安好。”
蘇碧鸞直接牽起的手, 拉著來到跟前,仔細端詳。
姚珍珠并非絕, 卻也是一等一的人。
眸深邃,雙目含, 認真看著人的時候,眸子總是有著讓人安心的純淨。
的臉很小, 下很尖,配上俏的鼻子和菱花一般的, 更是惹人憐。
難能可貴的是,上卻沒有脂氣, 也沒有讓人難的矯造作。
相反,在上,蘇碧鸞看到了跟自己有些相仿佛的堅韌。
從第一眼瞧見, 蘇碧鸞就有些喜歡。
可不做作,圓不世故, 孤一人在宮中生存,卻能把自己活得面面。
這樣一個小丫頭,自當有個好的未來。
被貴妃娘娘如此看著, 姚珍珠張得很。
小心翼翼擡眸看了看貴妃,然後又去看李宿。
李宿對點頭,讓別怕。
蘇碧鸞見兩人之間頗有些老夫老妻的稔, 忍不住笑出聲來。
“你們這對小冤家,倒是還知道打眼神司。”
調侃一句,蘇碧鸞才正道:“珍珠,我把宿兒從小看到他,最是知道他是個什麽樣的人,也知道他的心智有多堅定。”
“他認定的事,十頭牛都拉不回來,更何況是那些無關要的人。”
蘇碧鸞說著,聲音都帶著笑:“我原來還擔心他要孤獨終老,一生不會敞開心扉,沒想到蒼天把你送到他邊,讓他也能變正常人。”
“邊有至親,有知己也有人,這種人生,才是完的。”
姚珍珠被說得心底溫熱,不知不覺漸漸,李宿也來到邊,握住的手。
蘇碧鸞看著眼前這一對璧人,心裏是無比的安。
“還好有你陪著他,讓他可以幸福滿地活著。”
姚珍珠張了張,卻不知要說什麽,最後只得使勁點頭。
蘇碧鸞道:“珍珠,你們之間經歷過什麽,我大抵可以猜到,人都說患難見真,你們二人的真我也能清晰見到。”
“我不喜歡說些之乎者也的空話,也不想長篇大論廢話,我只同你保證,既然宿兒認定你,他此生都不會更改。”
“他日大業若,我便親下懿旨,讓宿兒冠霞帔,重新迎你過門。”
“人家有的,咱們一樣都不缺,人家沒有的,咱們也會有。”
“只希你們能一生攜手,白頭偕老,這對我來說,就是最好的結果。”
“好不好?”
從昨日事發直到今日,姚珍珠都沒落半滴眼淚。
此時此刻,聽到貴妃娘娘的承諾,卻忽然流了淚。
蘇碧鸞的一字一句,都仿佛雕刻一般,印在心上。
來到毓慶宮那一日起,就再沒想過什麽冠霞帔,也未曾期待過什麽。
現在,這一切卻如此不真實地送到了面前。
姚珍珠甚至都有些恍惚。
顧著哭,都沒來得及回答貴妃娘娘的話。
李宿見落淚,也略微潤了眼眶。
他手環住姚珍珠的腰,用袖子給輕輕臉:“我昨天說的時候,你怎麽沒哭?難道因為祖母說得更好聽?”
姚珍珠:……
李宿這一句話,就把姚珍珠的眼淚憋了回去。
再說,他昨天也沒說什麽冠霞帔的話。
不過姚珍珠還是破涕為笑,沖貴妃娘娘行禮:“好。”
蘇碧鸞特別寬:“如此,我也便放心了。”
李宿微微一怔,還來不及說話,就看蘇碧鸞徑自起。
“挪宮之事,我會安排,你們盡管收拾行李便是,”蘇碧鸞道,“今日我便不在宮中久留,下午便會回皇覺寺,此後事待出宮再議。”
李宿:“是。”
他跟姚珍珠一起送了蘇碧鸞出宮,中午讓小廚房做了好幾桌席面,讓毓慶宮的宮人最後用了一頓膳。
昨日忙了一夜,今日兩人都有些困頓,午膳之後便各自小憩。
待到兩人醒來,已是下午時分。
相比與昨日雨綿綿,今日倒是個大晴天,燦燦映殿中,給多寶閣上的玉如意鍍了一層金。
姚珍珠醒來的時候,總覺得自己做了一場繾綣的夢。
可夢裏到底有什麽,到底看見了什麽,卻是全然回憶不起。
王婉清問:“小主,可要起?”
姚珍珠應了一聲,一邊起一邊問:“你們沒歇一歇?”
王婉清道:“奴婢原就習慣熬夜,倒是不覺得特別疲累,便讓聽瀾他們先去歇了。”
姚珍珠點頭,換了一輕便的窄袖衫,又選了個利落簡單的牡丹髻,這便出了後殿。
王婉清道:“剛喜桂來過,說小廚房那邊也已經都清點好,吳公公早上還差人多去取了些蟠桃,待咱們挪宮安置好,好給小主做桃醬。”
“這倒是稀奇,膳房竟肯松手?”
這宮裏頭的事,膳房比任何地方都清楚,他們平日裏送水送茶,供每一日飯食,若是再打聽不清個一二三四,那在宮裏便白混了。
因此,昨日的事肯定已經傳到了膳房。
王婉清輕聲笑笑:“小主忘了,今日貴妃娘娘早早回宮,就為殿下而來,且娘娘從咱們毓慶宮離開之後,直接去了乾元宮。”
故而,結果尚未可知。
所以膳房才沒下狠手,直接斷了毓慶宮的香火,還是留了幾分臉面的。
姚珍珠道:“倒是意外之喜了。”
若要旁人聽了,只怕會覺得苦中作樂,但整個毓慶宮上下,還真沒什麽傷懷之氣,倒是一個個忙得腳下生煙,把毓慶宮裏裏外外都清點了一遍。
姚珍珠一路走一路瞧,看著庭院中的箱籠,頗為滿意。
“咱們毓慶宮的宮人就是厲害,這整整齊齊的,一個子都不給他們留下。”
王婉清跟著笑。
兩人一邊說著,便來到了前殿,貝有福正在命宮人把前殿前花壇裏的兩盆迎春包好,別讓掉了花瓣。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一道尖厲的嗓音。
“聖旨到。”
貝有福微微一愣,隨即便讓小黃門上前開門,他自己匆匆對姚珍珠作揖,趕忙進了前殿去請李宿。
待到李宿從前殿出來,過來宣旨的太監便也進了毓慶宮。
這樣的大事,自不是普通人能辦的。
果然,大門一開,進來的是大太監楊連。
楊連板著臉,沒有一笑模樣,臉也不是很好。
但他言行舉止,倒是沒有僭越之。
他只是看向李宿,沖他規矩行禮:“殿下,太子殿下已彙同禮部、宗人府親書詔書,還請太孫殿下接旨。”
這一趟差事,楊連自己不想來。
但他不能違背太子,只得著頭皮走這一趟,萬沒想到,毓慶宮裏早就裝好了行禮,宮中上下一的頹喪氣都無,反而有些……朝氣蓬?
楊連不敢多看,一進來便尋了李宿行禮,想趕把差事辦完。
他把話說出口,心裏還有些張,但無論是李宿還是他邊的姚良媛,仿佛都不吃驚這一封詔書,直接安排人放了團跪下行禮。
“兒臣接旨。”
楊連覺自己額頭都冒了汗。
他打開詔書,朗聲讀起:“太孫李宿,桀驁難馴,不敬先祖,不孝不義,不堪儲君之德,著褫奪太孫之位,允封穆郡王。”
“因其已弱冠,不便久居宮中,著賜住南寂園另立王府,著其盡快挪宮,欽此。”
楊連大氣都不敢,一口氣把詔書讀完,這才小心翼翼看向李宿。
李宿倒是未有什麽怨懟,他領著姚珍珠再三叩拜,行過大禮之後,便被賀天來攙扶起。
廢位實在太過尷尬,楊連甚至連恭喜都不能說,只能站在那道:“太子殿下惦念殿下,怕您不習慣南寂園的殿閣,請您還是早日挪宮。”
李宿點頭:“知道了,你回稟父王,本王今日便搬。”
楊連這才松了口氣。
他低頭了汗,上前一步,對李宿行了大禮:“殿下,實在對不住,臣也是忠人之事。”
楊連這個人有意思。
他是李錦昶最忠心的狗,卻也八面玲瓏,誰都不肯得罪。
面對被廢的太孫殿下,也要上前道一聲歉。
李宿倒是心上好。
他輕輕扶了一把楊連,對他說:“大伴自來很是辛苦,本王心中明白,大伴不必介懷。”
“時候不早,本王還要挪宮,恕不遠送。”
楊連便連忙行禮,然後立即領著人退了下去。
李宿看著手裏這封詔書,隨手丟給貝有福:“記得收好,可別丟了。”
聖旨已下達,李宿便不好繼續留在長信宮。
所幸前後之事昨日便已安排好,賀天來一聲令下,宮人們便開始行。
一眼不到頭的馬車等候在毓慶宮門外,宮人們迅速把行李搬到馬車上,一輛搬完立即就走,絕不多停。
李宿和姚珍珠回了寢殿,姚珍珠還有些稀奇:“穆郡王?”
李宿握住的手,笑了一聲:“大抵是上午祖母去尋了太子殿下,給了他甜棗,他才肯把南寂園給我。”
姚珍珠一盛京就進了宮,從未聽說過皇家還有南寂園這麽一園子,也不知有何好。
李宿看一臉茫然,便道:“南寂園在盛京西南角,離皇覺寺騎馬只要三刻,離九城兵馬司只要一刻。”
“我原來的構想便是挪去南寂園,未曾想到,李錦昶迫于無奈,居然真的點了頭。”
“給了我南寂園,想必李錦昶要睡不著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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