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走？”厲承淵雙手在袋里，姿態閑適得仿佛在觀賞一出鬧劇，薄輕啟，聲音帶著冰冷的玩味，“再耗下去，我可不保證他們手里噴的只是消毒水了。毒氣……也是有的。”

“厲承淵！你……你簡直無法無天！我們在執行公務！”

民警被濃烈刺鼻的氣味嗆得涕淚橫流，狼狽地厲聲呵斥，試圖挽回一執法者的尊嚴。

“公務？”厲承淵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飾的譏誚，單手依然隨意地在兜里，眼神卻凌厲地掃向手下，“你執行你的，我消我的毒。民警同志，我似乎沒有違反什麼法律法規吧？”

他話音未落，手下們手中的噴槍仿佛接到無聲指令，噴出的消毒水霧瞬間加、加，如同高水槍般橫掃而去！

蘇家三兄弟和民警被這狂暴的水霧徹底退到門檻之外，渾上下，滴滴答答淌著水，活像一群剛從水里撈出來的落湯，狼狽不堪。

“噗嗤——”夏以沫再也忍不住，拍著手笑出聲，“承淵哥，帥啊！這招絕了！”

趙管家立刻跟上，聲音洪亮，意有所指：

“厲這是恤！房子空久了，是該好好消消毒，把那些嗡嗡撞、惹人厭煩的蒼蠅蚊子，徹底清理干凈！”

看著他們狼狽逃竄的模樣，蘇煙沉重郁的心驟然撥云見日，角不自覺揚起一輕松的笑意。

那覺，如同在迷霧重重的險境中跋涉良久，終于抵達了堅實可靠的港灣，所有繃的神經瞬間松弛下來。

“厲承淵！你給老子等著！這筆賬，蘇家跟你沒完！”

“有種別出南城！我們會讓你看清楚，這南城的天，到底是姓蘇，還是姓厲！”

蘇家三兄弟捂著口鼻，強忍著嗆咳，在激的水幕中踉蹌后退，只來得及惡狠狠地撂下幾句厲荏的狠話，便倉惶消失在門外。

那幾位民警也臉鐵青，一言不發地迅速鉆進警車，逃離了這片讓他們面盡失的戰場。

喧囂散盡，老屋終于恢復了它應有的寧靜。

蘇煙站在厲承淵面前，心頭涌著難以言喻的暖意與一怯，角彎著，目卻有些閃爍，不太敢直視他那雙深邃的眼眸。

夏以沫和趙管家站在一旁，換著心照不宣的眼神，臉上浮起曖昧的笑容。

短暫的沉默在空氣中流淌，帶著一種微妙的、劫后余生的溫馨。

厲承淵率先打破了這份寧靜，他輕輕揚眉，語氣自然得仿佛剛才什麼都沒發生：

“了，想吃南城的蔥油面。”

“啊？哦！”蘇煙猛地回神，連忙應道，“蔥油面簡單！晚上我下廚！沫沫，幫我備菜，讓你們嘗嘗我的手藝！”

“好耶！終于有口福了！”夏以沫雀躍地拍手。

“小姐需要什麼食材？我馬上去買！”趙管家積極響應，立刻進待命狀態。

小小的廚房很快被灶火點亮，久違的煙火氣彌漫開來。

蘇煙系上圍，站在悉又陌生的灶臺前。

恍惚間，母親當年在這里忙碌的影，仿佛昨日重現，清晰得手可及。指尖過被歲月磨蝕的瓷磚，一濃烈的“歸家”伴隨著滄桑漫上心頭。

闊別多年，終于能在南城的老房子里，燒一頓可口的晚餐。

深吸一口氣，下翻涌的思緒，憑著記憶中的溫度與步驟，專注地復刻著那些充滿了家鄉印記的滋味。

夏以沫在一旁充當得力助手，將一道道承載著心意與回憶的菜肴，小心翼翼地端上那張厚重的木桌。

蔥油面泛著金黃的油，分明，那是厲承淵點名要的；

皮脆、蔥香四溢的蔥油，是南城宴客的經典；

飽滿鮮甜的鹽焗蟶子、油亮人的紅燒燜蝦、燉得糯骨的豬腳爪黃豆煲、熱氣騰騰香氣撲鼻的海鮮燜鍋，還有最后那盤炸得金黃脆、裹著香甜紅糖的麻糍……

不多時，盛的菜肴便滿滿當當地占據了整張桌子，其隆重程度，不亞于年夜飯。

厲承淵端坐主位，其余三人分坐兩側。

夏以沫看著滿桌佳肴，眼睛發亮，驚嘆不已：

“天啊，阿煙！你這深藏不啊！這才多久？簡直變魔一樣！”

趙管家更是連連豎起大拇指：

“關鍵這味道，地道！太地道了！就是老南城的味兒！小姐，絕了！”

厲承淵什麼也沒說，只是手中的筷子仿佛被無形的引力牽引，幾乎不曾停歇地向每一盤菜，那專注而的姿態，已是最高級別的無聲贊。

蘇煙欣地看著這間被食香氣和歡聲笑語填滿的老屋，心底慨萬千。

和溫敘白在一起的那五年，許多個寂寥的午后與黃昏，都消磨在廚房里。

每當思念父母和故鄉的味道噬骨鉆心，便瘋狂地查找菜譜，一遍遍嘗試、調整，直到手中做出的味道，能無限接近記憶深母親的手藝……

桌上這些菜，每一道都曾是思鄉的藉，是年的珍饈。

然而，溫敘白對此卻總是興致缺缺，甚至帶著一嫌棄——他厭惡南城菜系中那獨特的甜鮮風味。

可眼前這位同樣在滬城錦繡堆里長大的厲承淵，卻對著滿桌的南城滋味甘之如飴，那份發自心的、近乎孩子氣的滿足與喜，清晰可見。

原來，人與人之間，竟能天差地別至此。

不同的人，予你的，是云泥之別，是冰火之差。

溫敘白，永遠一副溫似水、深意重的模樣，仿佛將捧在掌心。

可到頭來，那份“在意”如同致的玻璃糖紙，包裹的卻是空。

他從未真正讓走他的心底。

而厲承淵，總是冷著一張臉，周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息，言語間似乎對不屑一顧。然而，在視線之外，的許多事，卻被他不聲地記掛于心。

“哥，這個蔥油你多吃點！” 蘇煙夾起一塊油亮的。

“哥，我給你剝個蟶子啊！” 手指翻飛，快速剝好鮮甜的蟶。

“哥，這道燜蝦也是不錯的！” 鮮紅飽滿的蝦仁又落碗中。

……

心頭翻涌著難以言喻的激，蘇煙一時不知該如何表達，只能化作最樸實的行——手中的筷子不停歇，一件件將桌上的珍饈堆進厲承淵面前的碗里，很快壘起了一座人的小山丘。

厲承淵微微蹙眉，盯著眼前這碗幾乎要溢出來的“謝禮”，薄抿，終是忍不住，用他那慣常冷冽的調子低低拋出一句：

“這規格，是打算喂豬？”

“噗——哈哈哈哈……” 夏以沫正喝湯，聞言差點嗆到，隨即發出一陣驚天地的笑，眼淚都笑了出來。

“嘿嘿……” 蘇煙被揶揄得雙頰微紅，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這不是……這不是想謝謝你嘛！”

厲承淵抬眸，沒什麼溫度的目淡淡掃過，下一秒，他卻毫無預兆地傾，手臂徑直探向的臉頰。

蘇煙以為他要敲腦門兒，下意識地起脖子，閉著眼準備迎接“懲罰”。

然而，預想中的“懲罰”并未到來。

臉頰上，只有指尖極其輕微地拂過，帶著一不容忽視的暖意。

愕然睜眼，只見厲承淵已收回手，指腹間捻著一粒不知何時沾在臉上的、翠綠的小蔥花。

他依舊是那副冷冷淡淡的表，語氣卻帶著點不易察覺的寵溺：

“多大的人了，吃東西還跟只饞貓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