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煙的臉“騰”地一下紅了，比剛才更甚。

夏以沫死命拉著碗里的飯，肩膀一聳一聳的，顯然是憋笑憋得辛苦。

厲承淵卻一派淡然。

他夾起一只蝦，嫌棄地擰著眉，慢條斯理地捻起，仔細剝掉外殼。

就在蘇煙以為這蝦要落他自己碗中時，他卻突然將瑩白的蝦遞到了邊。

低沉的聲音里帶著一不易察覺的寵溺：

“忙一晚上了，也沒見你吃幾口。”

這突如其來的親昵和，讓蘇煙從臉頰到脖子瞬間紅了個。

夏以沫再也繃不住，“啪”地一拍手，起哄道：

“哇塞！我認識承淵哥這麼多年，頭一回見他給人剝蝦誒！都說男人肯為人剝蝦是真，哈哈哈……”

蘇煙又急又窘，狠狠剜了夏以沫一眼：

“沫沫！你胡說八道什麼！我們、我們……”

“我早就說過，”厲承淵直接打斷，目沉沉，帶著不容置疑，“我不是你哥，別。”

蘇煙剩下的話全噎在嚨里。

呆呆地看著厲承淵，眼睛瞪得溜圓，腦子里一片空白。

剝蝦、不讓哥、不遠百里趕來解圍……這意圖，再明顯不過了。

要是還看不出來，這些年真是白活了。

難道……厲承淵喜歡？

這個念頭像顆炸彈在蘇煙腦海里炸開，驚得自己都懵了。

明明沒喝酒，卻像醉了一樣，臉上燒得滾燙。

厲承淵失笑，手輕輕刮了下的鼻尖：

“嘖，剛才是饞貓，這會兒又變呆瓜了？以沫，以前也這麼傻？”

這下，不止蘇煙，連夏以沫和趙管家都像被施了石化咒，僵在原地。

眼前這個眉眼含春、溫似水的男人，真的是傳聞中那個活閻羅厲承淵？

這些年他殺伐決斷、冷厲如刀的模樣，他們見得太多了。

可這般春風化雨般的溫，實屬平生僅見。

夏以沫張著，好不容易才找回聲音，下意識接話：

“哪能啊，這不分人麼？得分誰來‘調戲’……”

“調戲”二字一出，蘇煙簡直憤死，恨不得找個地鉆進去。

“你、你們……真是……不理你們了！我去洗碗！”

覺自己當場社死，捂著臉，落荒而逃般沖進廚房。

捧起冷水狠狠潑在臉上，滾燙的皮才稍稍降溫，混沌的腦子也清醒了些。

客廳里傳來夏以沫夸張的笑聲。

蘇煙倚在廚房門框上，著厲承淵臉上罕見舒展的笑容。

那笑容，如同萬年冰封的雪山驟然消融，流淌出汩汩春水，溫暖得讓人不自也跟著角上揚。

他有多年沒這樣笑過了？

上一次，恐怕還是在遙遠的年吧……

看到他郁的眉宇重新舒展，蘇煙繃的心弦莫名一松。

一種微妙的預在心底滋生：橫亙在他們之間那道冰冷的銀河，似乎正在悄然松。

事，或許真的有了轉機。

角不自覺彎起，哼起輕快的謠，利落地洗著碗。

神專注，毫沒有察覺到，就在廚房窗下那扇破窗的角落影里，一雙眼睛正死死地盯著。

那目，幽深、哀怨，仿佛被整個世界棄。

溫敘白費盡周折才打聽到蘇家老宅的位置，懷揣著窺探蘇煙過去的期許而來。

厚重的大鐵門鎖，門外停著厲承淵那輛醒目的座駕。

意識到厲承淵也在里面，他心急如焚，繞著老宅墻足足轉了三圈，才在布滿玻璃渣和鐵網的圍墻上找到一個豁口。

為了看清里面發生了什麼，溫敘白豁出去了。

他攀上圍墻，尖銳的玻璃碎片和鐵瞬間劃破了他昂貴的西服，在手臂和大上留下道道痕。

他毫不在意，從兩米多高的墻頭縱跳下，“噗通”一聲，摔進滿是尖刺的玫瑰花叢里。

昂貴的皮鞋和沾滿泥污，臉上、手腕、腳踝，掛彩。

那一刻，他心中涌起一悲壯的自詡，仿佛自己是為沖鋒陷陣、不顧一切的孤勇者。

他像一頭傷的野，悄無聲息地潛近房屋，循著室的歡聲笑語，終于在廚房那扇破了一角的窗邊停住。

過那小小的破，他親眼目睹了厲承淵手拂去蘇煙臉上蔥花、又親手為剝蝦喂食的一幕。

他英俊的臉龐霎時褪盡，變得死氣沉沉，眼角泛起駭人的青黑，周散發出冰冷刺骨的戾氣。

不是真的……他拼命告訴自己，幻覺！都是幻覺！

可眼睛不會騙人。

當看到厲承淵開懷大笑，而蘇煙捂著臉頰、窘不堪地逃進廚房時，溫敘白如同被九天驚雷劈中。

這……這不就是萌芽時那種心照不宣、語還休的曖昧嗎？

那種覺，他曾經和蘇煙也有過。

蘇煙的反應，分明就是……心。

巨大的危機像冰冷的水瞬間淹沒了他。

心如同經歷一場毀滅的風暴，席卷一切。

他不顧花叢里布的荊棘，跌跌撞撞地沖到廚房的窗下，死死盯住里面蘇煙洗碗的影。

里哼著的小調越是輕快愉悅，他的心就越像被鈍刀反復切割。

他原以為離婚只是蘇煙一時賭氣，只要他足夠堅持，總能把人追回來……

可這一刻，他無比清晰地認識到——他徹底失去了蘇煙。

那個曾經為他洗手作羹湯、為他傾盡所有的人，真的走出了他的世界。

這認知如同最后一稻草，垮了連日來水米未進、心俱疲的溫敘白。

最后一微也熄滅了。

絕如同滅頂的黑暗，徹底吞噬了他。

高大的晃了晃，像一座失去基的山岳，“轟隆”一聲，重重倒在了冰冷的泥地上。

廚房里，蘇煙正洗著碗，忽然聽到外面傳來一聲悶響，像是什麼重砸在地上。

“咦？什麼聲音？不會是樓上花盆掉了吧？也沒刮風啊……”趙管家納悶地嘀咕著，起朝外面走去。

蘇煙沒太在意，繼續低頭洗碗。

然而，幾秒鐘后，窗外猛地傳來趙管家一聲破了音的、變了調的驚呼：

“天吶！是……是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