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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音樓移步到了里屋，線就沒有外頭好了，只開著一盞黃紅的燈，無聲地照著貴妃榻，而傅家的老祖宗被扶著坐在這兒，手里拿老花鏡，將謝音樓從頭到尾地打量了個遍。

“這囡囡啊長得可真標志，多大了？”

“虛歲快二十三了。”謝音樓向來有長輩緣，生了一副大家閨秀的文氣模樣，所謂燈下看人，是比青天白日還要上三分。

而老祖宗常年待在著寂寥朽味的老宅里，最喜歡這樣空靈的人兒。

愿意跟謝音樓聊天，還有一部分原因是謝音樓師承逢卿，出自書香門第，無論是聊書法古籍，還是單方面聽念著舊事，都能聊的進去。

謝音樓沒忘記來這里是為了給老太太訂制旗袍，輕聲吩咐湯阮將木箱子拿來，取出了淡黃皮尺，離的近些，老太太即便是坐久了都仍然維持著貴族的風采，上帶著濃郁的熏香味，連挽髻都頗為致講究。

指尖下的皮尺輕輕一點肩膀，忽然笑著說：“看到老太太您，我好像記起容與提過，他承蒙傅家關照過幾年……”

老太太側頭看向，那雙年邁的眼睛歷經風侵霜蝕，卻依舊格外敏銳：“你認識容與？”

謝音樓嫻地收起皮尺，將尺寸記下后，垂手規矩地立在旁邊輕語：“他是我的人。”

跟長輩撒謊這事在謝音樓眼里，就跟家常便飯一樣簡單。

自稱是傅容與的未婚妻，卻不怕被識破份，語氣越發篤定往下說：“我與他婚事將近，先前就聽他提起過您。”

老太太在這深宅里待久了，竟不知謝家的兒都待了嫁人年紀，見還是許配給傅容與，也沒起疑心道：“容與啊，倒是個懂事的孩子，就是祖父病的早，父親又是酒囊飯袋，唉，好在那孩子自己是個骨頭，不愿意走自己親爹的老路。”

說完，見謝音樓站著怪累，吩咐管家去搬了條椅子到跟前來。

有這個話題開頭，老太太又喜歡的，便拉著那戴著玉鐲的細小手，繼續說些傅容與年待在老宅生活的事。

“容與來這里時，就跟外頭院子里的小亭一樣大，那時我不太喜歡他眼神，看著就是打小佛擋殺佛的子，后來啊，被老太爺筋骨皮了大半年，這孩子變得眉慈眼善了不。”

老一輩的人看到不服管教的，都喜歡給人立規矩。

這無論換做誰家都躲不過，而老太太早就習慣被膝下的子孫們尊敬著，倘若誰有逆骨的話，就把你骨頭連帶拔的出來，扔了喂狗。

謝音樓垂在膝上的指尖無人察覺地了一下，面上溫的微笑：“是這個道理。”

老太太說累了就喝盞茶又繼續講：“我記得容與二十歲那年，有個世家的名媛看上他，想請傅家做個，他要答應這門親事就能接管岳丈家的企業，偏偏這孩子，竟然拒絕了……說不拿婚姻大事兒戲。”

“聯姻在豪門都是百年不變的傳統，這怎兒戲？”

“那后來呢？”謝音樓抿問。

老太太意味很深地著看反應：“老爺子要做主給他訂婚，他就跪在暴雨里不起，死活就是不拿聘書去那名媛家里把婚事訂了，這小子那時要妥協，怕是娶不到囡囡這樣的小人兒了。”

謝音樓卷翹眼睫底下的緒晃了晃，心知過來傅容與現在的家業都是靠他一手拼出來的，沒有依附聯姻帶來的利益，純粹靠他那一之軀。

不知不覺中就到了飯點，老太太養生，向來都是準時進食。

謝音樓被留了下來，在偏廳的小圓桌坐下，這里的燈明亮，那個清瘦的年又出現了，端著一盞茶壺倒水，而老太太進食時是不說話，慢慢地咀嚼，良久才擱下銀筷子，問起他今日的功課。

耳邊聽著年字斟句酌地回答著，想來是背了很久。

謝音樓略有些心不在焉，連飯都吃的很，端起茶淺抿了口，趁著老太太查功課，先離席，走到外面的院子一口氣。

湯阮是最不了待在黑暗的屋里陪個古稀之年的老人談天說地，早就不知抱頭躲哪里去了，就怕一起被抓過來當唱戲的。

等謝音樓眉眼略疲憊地走出來，又見湯阮不知從哪個角落蹦跶出來，興地拉著去前面，比劃著：“那里有個全刺青的老，好酷，小老板，我想在手臂的上刺一條烏梢蛇。”

謝音樓低垂目，落到他短袖的白胳膊上：“你有？”

湯阮舉起右手，吃力地出了一點兒線條，白白的，在這位置劃了個地方：“刺這里。”

謝音樓朝前走幾步，看到有個老坐在臺階上，旁邊是燈籠，而穿著舊式的旗袍，出的脖子和手臂都刺滿了紋圖案，麻麻的字看著像是梵文。

湯阮在旁邊比劃，啞語是在介紹：“春繁年輕時是一名刺青師，終未嫁住在這里，是我剛認識的好朋友。”

謝音樓看到老正捧著個橢圓形的木桶，用小錘蘸著料的樹葉重復攪拌，聽見有腳步聲，就抬起了蒼老年邁的臉，準確無誤地看向謝音樓：“你就是要跟容與結婚的囡囡啊。”

“我。”謝音樓之前謊稱傅容與的未婚妻這事，沒想到已經傳遍了整個院子里外。

而這位刺青老，顯而易見是與他關系頗，以至于對他的“未婚妻”開口說話時，也是一副人的口吻說：“你也想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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