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聖旨 特授以冊寶，立為皇太子妃。……

可眼珠子一轉，便知這些事不能說。

“回嬤嬤，不曾有過。”

楊嬤嬤滿意一笑，接下來幾日，便教香道、茶道。

一連學了半月，尹采綠一張小臉兒越發瘦削了。

好在，半月的時間，聖旨下下來了。

崔婉清預料得沒錯，有先皇後口諭的婚事，只要太子同意了，便再無阻礙。

皇上沒道理要反對自己的先皇後。

只是在此之前，宮中已派出一小隊前往隴州，將薛靜蘊十年來所有言行舉止、書畫墨寶，整理冊遞往宮中，由禮部查驗。

只崔老爺子一句：“靜蘊乃我崔氏名門之，父族勳貴，母族清，才德非尋常閨閣所能養出。”

皇帝點了頭，貴妃卻道：“還是該召此進宮核查一番。”

太子妃所涉幹系重大，皇帝應允。

尹采綠不知事輕重，崔婉清卻很慌張，貴妃不是太子生母，也不知此番進宮會不會出什麽差錯。

一大早，尹采綠乘著宮裏派來的馬車進了宮。

走前崔婉清問：“可有什麽暗疾沒說出來的？”

太子妃須得康健，才好為皇家開枝散葉。

尹采綠搖頭，比起暗疾，更怕有人寫字。

可偏就因為薛靜蘊才名在外，才越是沒有人專門寫字。

除此之外，應是沒有破綻在上了。

馬車一路到了宮門，侍下車換上轎。

再走一程，走到前面那道門，就要下來用走的了。

下轎的時候，尹采綠在紅牆邊上見到一人。

太子正負手立于牆下，穿著玄織金的蟒袍，廣袖墜地如流雲。

尹采綠穩了穩心神，邁步朝他走去。

“給殿下請安。”

趙清垂眸看，兩手疊于腹前，低眉斂目，模樣甚是恭謹。

“免禮，跟孤來。”

趙清在前面走，步幅擊出唰唰聲響，尹采綠落後半步跟上。

兩人沉默走了許久，趙清忽地開口道：“你不用害怕，待會兒只需正常拜見孤父皇與張貴妃。”

尹采綠點頭，可從未進過皇宮，見過皇帝。

一路走，免不得要一路打量，漢白玉的欄桿，青石板的路，飛檐上排列的瑞……日有些晃眼，尹采綠又連忙垂了頭。

太子又道：“一會兒會有太醫前來為你看脈，也不必害怕。”

尹采綠點頭，太子見不出聲，便回頭看。

此不說話。

也好，嫻靜端莊的子，不輕浮，正適為皇家婦。

尹采綠見他看，又不知他為何看。

索抿起來朝他笑。

太子忙垂下眼，轉過，繼續往前走。

“嬤嬤可都教過你宮中規矩了？”

尹采綠剛要點頭，終于想起來自己點頭他看不見，他走在前面。

便道：“教過。”

這才想起，自己剛剛見太子時，禮行得不全。

連忙快走了兩步，拉了拉他的袖。

趙清覺有人拽他，納悶這宮裏怎會有人這般失禮。

回頭卻見，雙腳并攏，雙手疊放在前，右手在上，左手在下，然後緩緩下蹲……

“太子殿下萬安。”

趙清愣住，頗有些錯愕地看，這禮比剛剛見面時那禮行得要大些。

又見眼前人擡起頭，眨了眨眼，問他：“這樣可對？”

趙清角掛了笑，端于腹前的手垂下：“很對。”

盛宇帝剛剛午睡醒來，由侍提醒道：“皇上今日召了薛家進宮，算時辰快到了。”

“到了宣進殿候著便是，貴妃呢？”

“回皇上，娘娘午睡還沒醒呢。”

“等醒了再過來見薛家。”

尹采綠被太子送至殿門，太子便不再送了。

“父皇未召孤，孤就在殿外等你。”

尹采綠雖害怕，卻很快被這金碧輝煌的乾清宮吸引了目。

侍前來引：“薛二小姐，皇上讓您到偏殿先坐坐。”

尹采綠點頭，想起薛夫人教的，從荷包裏拿出幾顆金瓜子來：“勞煩公公。”

侍接了金瓜子：“小姐厚賜，您當心腳下，待會兒若有小太監過來上茶，您也別多喝。”

尹采綠在一方椅子上坐下後，不久果然有小太監端了茶上來。

剛剛走了好長一截路，谷雨過後，天氣一日比一日熱，現在有些口。

若不是剛剛侍那句吩咐，真要端起茶杯牛飲了。

但只是端起來嗅了嗅，揣度著，這是陳茶。

往年江南采下來的那些茶，總要在朱門繡戶裏轉上一圈兒，大家都嘗個遍以後，剩下的那些，才作為貢品送到盛京。

這茶難喝，不喝便不喝。

接下來又難掩好奇地打量著殿中一切雕細鏤，不知等了多久，毫不知這是貴妃給的下馬威。

半個時辰以後，張貴妃頂著華蓋到來，午後日曬，虛虛掩著額頭，瞧了眼殿外站著的太子。

“太子，皇上就在裏頭呢，怎的不進去？”

趙清答：“父皇未召孤。”

“瞧你，本宮進去幫殿下通傳一聲便是。”

趙清卻未應，只道：“娘娘，薛家小姐來了，已經等候多時。”

他有些自責，因為自己的原因，倒連累了。

若母後還在就好了，定不會吃這樣的苦楚。

張貴妃沒再理會太子，獨自進了殿，先倚在了皇上邊兒。

盛宇帝佯裝發怒：“你這像什麽樣子，給朕站直了！”

張貴妃又立馬站直子，嘟著：“臣妾給皇上研墨還不行。”

“研墨可以，歪著子研墨不行，你把這裏當什麽地方了。”盛宇帝朝四周看了看，周太監都還垂著目。

張貴妃點點頭：“是是是。臣妾剛剛在殿外遇到太子了，本想帶他進來給皇上請安的，他卻不，還咱們快些見過薛小姐，好把人放出去呢。”

盛宇帝臉沉下來：“太子妃還沒定下來，他說的是什麽胡話，他不進來見朕就算了，以後也別想進來。”

張貴妃剛剛站直的子又彎下去，伏在皇上口：“皇上您消消氣，消消氣。”

“朕還有折子未批，便先批過折子，再宣那子覲見。”

張貴妃抿笑著：“自然是國事重要，皇上真乃聖君。”

其實薛家為太子妃，甚合貴妃心意。

薛侯府早在兩代之前，就開始沒落了，勳貴人家凡能長久繁盛下去的，皆是子弟爭氣，在科舉上走得好的。

薛家如今只是借著祖上基做些小，晚輩裏沒有出的。

當初侯府落時也是滿城豔羨的勳貴高門呢。

可那子是皇後選的，貴妃討厭皇後，皇後會喜歡的子，自然也討厭。

也不知皇後給他兒子選了個什麽樣的子，是否也如本人那般，為人古板又無趣，可讓男人尊重，卻不讓男人喜歡，在這後宮裏有人尊重又有什麽用呢，日子難熬啊，怪不得早早地就去了。

趙清在殿外等至申時末，文文過來找他：“實在是有要事，太傅在府中等您呢。”

太傅的事，自是要事，趙清不敢耽擱。

他回頭看了眼偏殿的方向，終是拔步離開。

今日之事，無非是為太子妃，與不的差別，是母後看中的子，應當應付得來。

坐著坐著，尹采綠實在是等得累了，還須得時刻保持儀態。

見左右無人，索塌下腰，稍稍松懈了片刻。

這腰後放著的墊子，倒也真是舒服。

人一松懈啊，無論是，還是腦子，都一并松懈了，整個人變得迷迷瞪瞪的。

直到進來一位提著箱子的太醫。

“臣奉皇上貴妃之命，來為薛小姐看脈。”

尹采綠勉強坐直了子，將手了出去。

太醫按脈查一番，重點查驗有無暗疾、瘢痣、殘疾，又記錄形瘠、發澤，小姐臻首娥眉、骨勻稱、白發，符合容止標準。

過了大概一炷香的時間，太醫收回手，恭敬對道：“小姐一切都好，隨臣來面見皇上貴妃。”

若是子不大好，便沒有見皇上貴妃的必要了。

尹采綠強打起神站起來，走出門被太一曬，腦袋眩暈得差點站不住。

跟在太醫後，晃了晃腦袋，將姿態尚且維持得住。

皇上與貴妃擡眸看去，踏殿的子站如青竹，眉眼低垂，步伐不疾不徐，聲如溫玉。

“給皇上請安，給貴妃娘娘請安。”

隨後三跪九叩，姿態做得那一個足。

盛宇帝有著一雙深不見底的瞳孔，常年抿得冷，不怒自威。

這子朝他行的禮，他神緩和了些。

他想起了一個人，那人也是這般，明明已是多年夫妻了，生前總是把禮數做得一板一眼，他見著皇後日日在他面前叩拜，到後來，已是厭惡多過喜。

斯人已逝，他無心厭惡，只剩懷念。

“你就是韶容口中的子。”

俯叩拜之時，脊背如山巒，背上一串珠玉平直，有上的影子。

尹采綠不知韶容是誰，斂眉不作答。

貴妃道：“是個好孩子，難怪姐姐喜歡。來人，將本宮備好的禮拿來。”

盛宇帝看了貴妃一眼，貴妃很好。

貴妃邊的侍遞來一只錦盒，打開錦盒，裏面是一串紅瑪瑙串的珠子，有異香。

是件極珍貴之。

“好孩子，你過來，不必害怕，皇上與本宮你來，本也只是想見你一面，不是當真要審查你什麽。姐姐走的早，可憐太子，唉，不說那些了，你與太子婚沒有當母後的做主，有任何事來找本宮，也是一樣的。”

尹采綠覺得貴妃甚是面善，與薛家二伯母一樣熱。

“多謝貴妃娘娘，臣與太子殿下婚之事，貴妃可完全代替皇後娘娘嗎？”

尹采綠腦子現在轉得很慢，從貴妃那一長段話裏，只能提取到一句信息。

貴妃變了臉，皇帝角下，威嚴道：“皇後是皇後，貴妃是貴妃，貴妃代替不了皇後。”

尹采綠垂頭，表示知道了。

盛宇帝現在覺得這子不太聰明，貴妃怎能代替皇後，他還沒打算將貴妃的位份再往上擡，此話一出，今後也不想再擡。

皇後是他那古板無趣的妻子，而貴妃只是寵妃。

貴妃又忙讓嬤嬤把瑪瑙手串送過去：“孩子小說錯話，皇上別生氣。”

尹采綠接過手串，沒覺得自己哪裏說錯了話，那不都是貴妃的意思嘛。

之後，皇帝無心為難此，貴妃更對此無異議，寒暄幾句後，見于禮儀言行上皆表現得無差錯，便離開。

孟夏日，薛府中門啓扉。

薛興昌率全家三房衆人立東階，妻立西階，皆著朝服。

男用烏紗帽、團領衫、革帶；

用翟冠、霞帔、大袖衫。

宣旨太監著紫花羅袍，捧聖旨由中門，後隨捧冊捧太子妃金冊兩葉、捧寶捧太子妃鈕金印。

薛興昌率全族跪接，作徐如流水。唯薛靜蘊行肅拜，雙膝齊屈，手至地而頭不下低。

“歲次甲子，仲夏吉旦。

皇帝制曰：朕惟乾坤定位，合德；家國同構，伉儷協恭，乃宗廟社稷之重本。皇太子承祧宗祧，儲位既正……

薛侯之靜蘊，承庭訓，夙嫻禮度。觀其容止，察其言行，四德鹹備。

今特授以冊寶，立為皇太子妃。爾其恪遵婦道，佐太子以仁孝，輔儲闈而賢明。協和九族，表率六宮，庶幾上承宗廟之靈，下副臣民之。欽哉！

賜金冊、寶印，敕禮部擇吉行冊立大典。

故茲詔示，鹹使聞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