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有人這時候鼓他：“薛大，你妹妹妹夫來了，你不去打聲招呼？”

太子那頭戒備森嚴，排場高闊，儼然一副今日生人勿擾的場面。

尋常員自然想上去攀談，卻又不敢，眼下正有個好鼓的，何不鼓鼓呢。

太子若願意見他這個大舅哥，他們這些人也好重新掂量掂量薛明瀾的分量不是。

薛明瀾被人鼓著，又吃了幾盅酒，正上了頭。

對著包廂的銅鏡正了正冠，便往那“櫳翠軒”去了，後遠遠跟著一坨子人，等著看他。

薛明瀾一走進，門口兩個親兵立時拔刀，“噌”的一聲，寒閃爍：“閑人不得！”

薛明瀾只好道：“我不是閑人，我是太子妃的親哥哥，特來與太子和太子妃打聲招呼，以全禮數，還請通傳一聲。”

兩個親兵對視一眼，今日太子專是吩咐過的，今日只專心陪同太子妃外出用飯，不見任何人，任何公事也都先往後放。

可眼前這人又確是太子妃娘家的，不好不通傳，正巧這會子文文出來傳酒，把這事給接到手裏了。

文文是個事老道的，既然是太子妃的親哥哥來了，他一個做下人的，也不好冷落了去，又實在不好擾了裏頭正飲酒作樂的太子與太子妃，兩人正在興頭上談說呢，怎麽好他這個當哥哥的進去。

便做主：“薛大公子的心意奴才會轉達給太子與太子妃的，便不用特地進去打招呼了，太子心裏記掛著您，待會兒你們絳蕓軒的帳全掛太子府帳上便是，這也是太子與太子妃的意思。”

薛明瀾覺得太子妃很不給面子，本來上回太廟祭皇後的事就讓他對很不滿了，正想當面質問一番。

可文侍言語間對他也頗有尊重，雖還是不讓他進去見人，卻也承擔了他與一衆同僚上司今日飲酒吃的花費，是給他長了臉的，如此一想，便不多計較了。

“那便請文公公幫忙轉告了，就說大哥惦記著二妹，母親也惦記二妹，好生的。”

文文頷首：“這個是自然。”

薛明瀾回到絳蕓軒，一衆湊在門口看熱鬧的都不言語了。

雖說這薛明瀾沒見到太子，可那文公公的態度便可表明一切。

薛明瀾腰背直了些，在座位上坐下，道：“大家還有什麽想吃的想喝的，只管添就是了。”這廂做足了姿態。

只回想起來是越發可惜，若太子妃真是他那嫡親的妹子該多好，必不會這樣將他晾在外面，這頓大臉必是要給他長的。

此人有些不服管教，待他回去要好生告知母親才是。

再說櫳翠軒裏，三兩個丫鬟留著伺候，其餘都出去守門了。

今晚是太子陪著太子妃喝，尹采綠難免喝得大了些，沒個節制的。

往常的醉態，那都是裝出來的，一分醉能裝十分樣，一分懶意能化十分風，今日卻都是實打實的。

趙清想管著些，又想著太子妃鮮這樣出來一回，反正前後帶了那麽多人跟著，一切準備都是妥帖的，何不就讓放肆一回呢。

卻不知太子妃真正醉了以後，竟是這般模樣。

只見端端坐著，面頰緋紅，翻開眼來瞪了他一下，見他不聲，拎起酒壺往他面前一擺：“公子這杯可莫要賴！ ”

趙清蹙眉，仍不聲，他倒是被太子妃哄著喝了不，但也避過去了不，他是想著，兩人總要有一人保持著面。

尹采綠卻不幹，見他這般還未進狀態的端正模樣，很是不滿。

親自拿酒壺妖妖嬈嬈給他斟了酒，又道：“我親自給你斟的，這可是好大個臉了，旁人想我還不給呢，公子不要不領啊，不然娘子我，可要傷心的。”

說著，兩只手拎著帕子團在口，狠了一會兒，作勢嚶嚶哭泣，待手拿開時，趙清驟然瞪大了眼，只見領盤扣已悄然解開了兩顆，出裏頭桃紅抹的一個邊兒來。

“太子妃！你……”

采綠娘子早已拎著酒壺兒，站起，柳腰款擺著到他後，手拍了拍他的肩，他剛往一側扭頭，那人已經扭到了他另一側，湊在他耳邊道：“這一壺公子要不幹了，今夜便不許走了！”

爐子裏正燃著香餅，香得人發昏，趙清有些怔了。

他手拉住太子妃的手，想把領上的扣子扣一扣。

剛拉過來，誰曾想太子妃斜斜一歪，一個踉蹌，一只手順著肩膀扯下一半的領來。

“哎呀，公子，你好無禮~”

趙清慌忙擡頭四張，眼風一掃，剩下的那兩三個丫鬟，你推我，我掐你的，就著出去了。

趙清咬著牙，恨得不行，早知吃多了酒是這副德行，他定會一開始就管著的。

“太子妃，你喝醉了。”他淡淡看了一眼。

正慢條斯理地將肩膀上的服拉起來，朝他幽怨道：“你又不喝酒，又不給銀子，又不搭理我，還對我這般無禮，你來我這兒做什麽？”

倒是又在一張洋漆小幾上坐下來了，背對著他，扭回一張臉去瞥著他，眼尾輕挑著，含著三分嗔、七分。

趙清蹙著眉頭，思索了半晌，也思索不出來太子妃這般是何式樣。

也罷，他未與其餘子接過，自然不知子該是何樣，太子妃這樣的，大抵也是與衆不同的。

他站起，朝淺笑著：“孤去幫你要醒酒湯來。”

就讓一直這般模樣下去，怕是不妥。

尹采綠往抵牆的橫榻上一臥，手撐著額頭，眸裏裹著春水。

“走吧，都走吧，你不我了，自有人來我。”

甩了甩手帕子，將帕子拎在眼角，作勢了兩滴不存在的淚。

趙清往外走的腳步一頓，轉向：“孤如何不你了？”

又瞧見斜倚在茜緞榻上，更添幾分慵懶之態，腰肢彎了一道勾魂攝魄的弧線，口一，櫻桃小口微張，那桃紅抹下掩著的隨口輕晃。

罷了，喝醉了，他哄著些。

“你若是我，就銀子來，再把桌上那壺酒兒喝，再來好好哄哄我，說不定我一高興起來，給你唱首小曲兒呢，平常可不是這個價碼兒。”

趙清再不放心往外走了，他今日非得看著不可，便走到桌邊，拎了那壺酒，打量著自己酒量還行，必不會像太子妃那般發瘋，便一腦地往嚨裏灌了去。

灌完了，腳步有些虛浮，拎著酒壺往下倒一倒，眼皮起來，沉沉看，當中已失了大半清明：“一滴不剩，太子妃可滿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