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汽水

一整個晚上惜字如金, 好不容易憋出句話，還能給彭焰暴擊。

邢舟說完，輕瞥了眼桑暮, 而後再次低下頭, 仿佛方才什麽都沒發生一般。

傷最大的還是彭焰，心裏多苦只有自己知道, 還沒人傾訴, 怨念只能往下咽。

誰讓他沒事兒找事兒喜歡幫人追姑娘，到了這份兒上，只能自己著。

晚上從車行出來，他尋思著今兒沒活兒, 他和邢舟又都沒吃飯, 就順路搭著他的車過來隨便拉兩口。

誰知兩人剛找著地方坐下，他就注意到邢舟一整天沒勁兒的眼睛突然盯著個地方就不了。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 就見桑暮慢悠悠的從遠走來。

合著跟兄弟出來吃飯沒話說, 見著人桑暮就走不路，恨不得眼睛長人上了是吧。

他還不了解邢舟？平常他話也就算了，這兩天簡直跟個啞似的。好像在閻王爺面前走了一圈兒，那臉, 黑的嚇人。

明眼人都能看出邢舟最近幾天的心不好，能讓他生這麽大悶氣的人可見。

也就彭焰，細想一下就門兒清。

這段日子以來邢舟的反常數來數去也就和這桑暮有關了。

所以在這裏見到桑暮, 彭焰就忍不住打趣，“怎麽了邢哥, 天化日的, 眼睛長人上不太好吧。”

然而邢舟兒沒理他，淡淡撂下句話, “去，把過來一起吃。”

彭焰：“……”

能怎麽辦，被安排任務的彭焰只能答應唄。可邢舟不知道了什麽風，他好不容易把人家拉過來，邢舟到好，低頭看手機，裝的還高冷。

也就是彭焰沒揭穿他，眼找著人家過來一起吃飯，結果還不搭理人家，純純有病。

現在不就是個手，況且還沒到呢，這都能把他踹上天。

一頓飯戰戰兢兢結束，邢舟買了單，出來時不聲看彭焰一眼。

後者默默翻了個白眼，會意，然後擺出張笑臉開溜，“蹭完飯我就先撤，二位…早點回？”

最後那個問話用得很靈，滿臉的不壞好意，一副欠的模樣。在邢舟眉皺起來前，就跑了個沒影兒。

留下的兩個人足夠尷尬地站在蘭州拉面門口，桑暮不想陷在這樣的氣氛裏，率先邁了步子，邢舟便隨其後。

不長的一段路，兩個人始終沒有并肩而行。就連進了電梯，也是一個在前一個在後。

上升的電梯間，邢舟從電梯按鍵的反鏡裏看著後桑暮。微微低頭，眼皮下斂，目放在手機屏幕上，看樣子沒什麽和他閑聊的。

原本醞釀的一路的話此刻也沒了說出口的膽量。

背對著把鑰匙進鎖眼的時候，邢舟刻意放慢速度注意著後的靜，然而後面的人手上作麻利。不過幾秒的功夫，邢舟就聽到了關門聲響。

他握著門把的力道了，整晚都沒什麽緒的臉在此刻崩得僵。

而此刻率先進屋的桑暮卻在進門的瞬間破了功，一路在房間裏小跑，然後從水壺裏倒出早就涼的水對著自己的嚨一通猛咽。

迅速地喝完滿滿一杯，桑暮的手撐在桌子上了氣。

剛才的氣氛惡劣到幾乎不敢去看邢舟的臉，原本以為回來的路上至也會客套幾句，誰知道邢舟就只是單純跟在後，路燈下的強壯影子幾乎要把單薄的淹沒。

更別提在電梯這本就狹小的空間，邢舟站在那裏幾乎要堵了整扇門。

腦海中頃刻間飄過前幾天邢舟那張兇臉，吼得不敢說話。

原以為和邢舟的關系已經有所緩和，沒想到也就幾天的時間，他們就陷了這種比從前還惡劣的狀態。

說是吵架倒也沒真吵起來，不過冷戰倒是真的。

桑暮無聲嘆了口氣，心間不自覺堵得厲害。

就在這時，手機收到了條消息，桑暮放下水杯拿過杯子看。

[楊玫英：（位置：躍展路29號）]

[桑暮：這是什麽？]

[楊玫英：這孩子，怎麽和你說的話你都不記著。]

[楊玫英：前兩天不是和你打電話說了嗎，媽有個朋友的孩子在棲塢發展，我見過，長得白白淨淨的是個好孩子，我想著你在棲塢也沒個照應，這不是讓你多個朋友嗎。]

看著手機想了半天，桑暮才意識到楊玫英這句朋友到底是什麽意思。

[桑暮：媽，你要給我相親？！]

[楊玫英：誒，以後的事兒這不是還得看你們年輕人自己相。]

[桑暮：我才多大啊，甚至還沒完全畢業呢！媽，現在給我相親是不是太早了啊。]

[楊玫英：又沒說現在就讓你找個男朋友，擴擴友圈兒個朋友也好啊，就當認識一下，也沒壞。]

[桑暮：媽，這太突然了，什麽時候的事兒啊，你怎麽也不跟我商量商量。]

[楊玫英：說了幾百遍了，這事兒你不是答應得好好的嗎。]

[楊玫英：可不許反悔啊，我都跟人說了，人餐廳都定好了。]

桑暮剛想反駁，字還沒打全，突然想起來樁事。

周日下午從超市回來的時候遇到邢舟，那時候好像是接了的電話。彼時桑暮正心焦著旁邊站著個邢舟這件事，完全沒注意聽楊玫英在電話裏說了什麽，只是敷衍地連聲應好。

現在楊玫英提起來，桑暮才模模糊糊有了印象，原來無意間答應的事居然是相親！

這事兒要怪也得怪自己，答應得草率，在人家定好餐廳的況下無故放人鴿子，實在沒有多禮貌。只能著頭皮上，見面再和人家好好解釋。

約好的時間在周三，下班後直接去，離公司也不遠。桑暮也沒打算回家，時間卡的剛剛好。對方比大三歲，畢業就來了棲塢。

聽楊玫英說，桑暮小學的時候還和他在一張桌上吃過飯。

不過猴年馬月，誰能記得清楚。

坐地鐵換乘的路上，桑暮沒顧得上看手機，直到被下班的人上車才有力拿出來看一眼。讓意外的是，居然在微信聊天窗看到了好幾天沒靜的邢舟。

也不知怎麽，被頂到了最上面。

沒有小紅點的提示，預覽窗上有條信息提示。

[“邢舟”撤回了一條消息。]

盯著屏幕看了好幾秒，桑暮點進了對話框，就見在兩分鐘前，邢舟給發了一條消息，不過很快撤回，桑暮還沒來得及看。

想要問問他想說什麽，打字的手卻在要敲擊鍵盤的時候停了下來。

沉默了片刻，桑暮關閉了微信件。想起這些日子他們之間的狀態，桑暮的心有些複雜，說不上來哪裏奇怪，沒來由的讓人心煩。

或許是誤發了也說不定，桑暮想，自己還是別多去問，免得又人冷臉。

想清楚後，桑暮的心緒消解了些。

左不過是鄰居關系冷淡點，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

被桑暮冷著的這些天裏，邢舟基本沒睡過個好覺。

想要找桑暮說個明白，可看總是想要躲著他的樣子，邢舟又不得不顧慮起來。

萬一莽撞沖嚇著，那可真是一點機會都沒了。

他有些悶火在，不是因為桑暮排斥他而氣惱，而是因為自己。

畢竟桑暮不是對所有人都這樣，比如那個方斯延。

所以思前想後，怎麽想怎麽都是自己的原因。

到底是哪裏做的不好了，邢舟在反思。

反思的結果追溯到周日在小區的相遇，回憶起來，自己態度算不上好，因為緒不好所以說話聲不由的大了些，他自來糙得很，沒注意到這些細節。

現在想想，自己當時的臉還不知道有多差。

就連那天找桑暮吃飯，也因著怕自己煩人所以盡量降低存在，可是看到才吃那麽點兒東西，火氣就又冒了出來。

就這樣忍了一天又一天，且不說周日之前桑暮刻意躲著他的那段日子。

今天是周三，已經忍到極限了。

邢舟不了和桑暮這個樣子超過72小時。

所以他編輯了消息，打算先給桑暮道個歉。可拼拼湊湊半小時才糾結好的信息，卻在他發出的瞬間又撤了回來。

他想，這種事得當面說。

邢舟專門換了服，然後去敲了桑暮的門，誰知還沒回來。想起前些天在面館看到的時間，考慮到估計是公司加班，邢舟幹脆下了樓在單元樓門口等人。

不過他沒想到的是，這一等就等了兩個多小時。

等來的還不止桑暮一個，送回來的，還有個男人。

邢舟的形沒在漆黑的樓道裏，晃眼的車燈在他上一閃而過，半瞇的雙眼沒有眨，看不清什麽緒。

倚靠在門邊的男人沒有作，雙手兜，姿態懶散。醉裏含著煙，寥寥火星無法照亮五，裏吐出來的煙慢騰騰散在空氣裏。

霧氣繚繞，只那雙眼睛，鋒利的眸好像能割裂空氣。

桑暮從那輛車上下來，那男人也跟著走了下來，他們站在車邊說了會兒話，不知道說了什麽，桑暮邊輕輕揚起，一個側臉，就能知道笑得有多漂亮。

松黑發搭著雙肩，約出白皙小巧的耳垂。今天穿著件白的連紗，長度到小，晚風一吹擺飄了起來。從邢舟的角度看，好像能刮到男人的腳。

同男人告別後，桑暮扭頭往單元樓的方向走。

邢舟也背轉過來，靠著牆壁。

聽到外面車子發離去的聲音，邢舟手拿出只剩下一丁點的煙，扔到腳下，踩滅，踢到清掃樓道灰塵的鐵簸箕裏。

不過片刻，細碎的腳步聲傳耳邊。

邢舟仰頭，後腦著牆壁，黑的牆壁影遮了上面半張臉。吼間突出的骨頭上下滾，下顎線繃，有點微微突出的青筋。

在那抹纖瘦的白影出現在樓道時，邢舟也沒看人，直接手，拉住了的手臂。

黑暗裏突然出現的手掌和男人影子把桑暮嚇得不輕，驚出聲，在被人翻轉抵到牆壁上時，才從那人的形和氣息辨別出是誰。

“邢、邢舟！”桑暮氣息有點不穩，的心髒因為這驚嚇跳得飛快。

一樓的燈壞了很久，只能借著門外的看向邢舟，只一眼，便能察覺出他上濃厚的緒。

見邢舟不說話，桑暮想起傍晚收到的那個信息。一只肩膀被邢舟握著，怎麽也掙不開。

“你…你幹嘛？”桑暮聲音低低的，不邢舟的意思，只能試探地開口。

足足沉默了十幾秒，邢舟才問了句，“怎麽這麽晚回來。”

聞聲，桑暮愣了下，驚覺邢舟或許是一直在這裏等，晚上調節好的心再一次被打，像繁雜的線球，怎麽理都理不清。

不是冷戰了這麽多天嗎，現在又是什麽意思。

桑暮想不明白。

低下腦袋，好半天才說了句，“和朋友吃飯。”

“朋友？”又是一陣沉默，邢舟輕笑了聲，“那我呢，桑暮，我是什麽？”

冷不丁一句問話，讓桑暮晃了神。怔忡地擡起頭，迎上邢舟盯過來的眼神，銳利到讓險些再次退卻。

好半天，沒等到桑暮的回答，邢舟又耐心地問了一遍。

“桑暮，他和那個方斯延都是你的朋友，那我呢？”

男人的聲線喑啞，像在漫天的黃沙中磨蹭過一回，帶著厚重的沙礫質。

靠得太近，桑暮能覺到邢舟的呼吸，還有他上傳來的溫度。腦子更了，怎麽又扯上方斯延了，和方斯延有什麽關系。

被這目得狠了，桑暮有些無措，“你…你是我房東…”

房東，要這樣說，倒是也沒錯。邢舟很早就接替了汪曼雲的活兒，一切有關房子的問題都由邢舟來解決，和汪曼雲的聯系極。

邢舟撐在牆壁上的手握了拳頭，在桑暮說出這話時用力地了，咯吱作響。

“還有呢。”他聲音更沉，每個字都像是從牙關中狠狠出。

“還有…”桑暮卡了殼，想不通邢舟到底是什麽意思，極強的迫讓的腦子幾乎無法思考，好半天才說出句話，“朋、朋友…”

關系這麽僵，不知道能不能稱得上。

尾音落下，氣氛陷了一種詭異的平靜。不過平靜之下，誰的心跳都不安穩。

邢舟角繃直，口起伏深重。

良久，他嗤笑了聲。忽而用雙手控制住桑暮的肩臂，彎腰過來，強迫與自己平視。

“桑暮，都這麽久了，你還看不出來嗎？”

上的力道實在大，桑暮渾繃，幾乎要在邢舟上。腦子像被電流擊穿，目之所及都是邢舟。他的五，眼神，還有上的氣息。

不自覺的，桑暮的聲線有點抖，“什、什麽？”

適應了黑暗的眼睛極亮，邢舟銳利的視線像是能在人臉上劃刻。

“老子不想當你房東，也不想當你什麽朋友。”

他死盯著桑暮，一字一頓，清晰無比。

“桑暮，老子想和你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