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結束后，傅聿和盛瀟兒都沒再回到現場送客。

藏界東方的頂層奢華套房里，盛瀟兒疲力盡地窩在傅聿的懷中。

明明一力氣都沒有了，累得幾乎一閉眼就能睡沉，卻還是撐著神，斷斷續續地和傅聿說話。

有些諱莫如深的過往，現在好像突然擁有了勇氣，自然而然就想說給他聽。

“傅聿，不是我吹，我以前很厲害的，我擁有一些比較前沿的果，也救過不人。”

“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從小的夢想就是當醫生？”

“小時候媽媽不好，那時我什麼都不懂，就想著如果自己是醫生，就能夠幫媽媽治了，媽媽也不會因為舍不得花錢，小病拖大病都不去看。”

“我剛畢業那會兒，各大醫院都搶著要我，我選了離盛公館最遠的一家。”

“試用期間，來了一位病人……”

——

那天盛瀟兒值夜班，凌晨兩點半左右，急診送來了一名心臟驟停患者，男，還很年輕，才四十幾歲。

家屬自駕車送到醫院的時候，患者意識已經喪失，頸脈搏消失，面無呼吸，廓無起伏，心音消失，測不出，一拉心電圖，況已經非常不樂觀。

科室主任趕來，他們進行了長達兩個小時的搶救，終是無力回天。

盛瀟兒一直是醫學院的高材生，林鶴息的得意門徒，在什麼地方都可能遭挫折，唯獨在醫學專業上不會。

意氣風發，以為畢業后進醫院可以做很多事，救治很多人。

那是第一次，發現專業知識再深厚也毫無用，明明作流程分毫都沒錯，明明他們已經竭盡全力，然而，心外科就是這樣，從閻王爺手上搶人，沒誰能擔保一定搶得回。

那是第一次，盛瀟兒直觀地到生命在自己手中流逝，使勁全力氣也抓不住。

濃濃的無力淹沒了。

隨之而來把吞噬殆盡的，還有強烈的恐慌。

以為學醫能夠證明的價值，事實證明，是錯誤的，不管再怎麼努力，一樣還是那個無用之人、多余之人，做什麼都無法改變，沒有人會認可，，因為沒有毫價值。

從手室出來，盛瀟兒拉下口罩，不敢直視家屬的眼睛。

患者的媽媽是一位六十余歲的阿姨，一看盛瀟兒這副青青又自責難安的柿子模樣，滿腔的悲憤頓時找到出口，撲到的上，一邊嚎啕大哭著，一邊對又掐又打。

“你救不回，你為什麼要接！我們為什麼會倒霉上你，你把我的兒子還給我！”

科室主任很快也出來，把盛瀟兒拉開，擋在自己后。

“盛醫生的先期置不存在任何問題，換作任何醫生，都不會比應對得更好。”

“我們盡力了，請節哀。”

也許因為楊世謙主任賢名遠揚，也許因為他是男的不好欺負，又或者因為已經在盛瀟兒上出了氣，此時家屬只是氣絕地哭嚎著，并無再糾纏。

看到幾米外已有好事的群眾舉起手機拍攝，楊世謙把盛瀟兒帶回辦公室。

事萬一被捅到網上，說不定還會繼續發酵，楊世謙心糟了，按下線電話，通知宣傳部去找剛才的幾名拍攝人員做工作，代完了，才有余暇理盛瀟兒。

一抬頭就看見盛瀟兒靜靜地站在門邊，脖子已經被抓出了一條刺眼的痕，頭發也蓬蓬的，的表卻如同被去靈魂的木偶，安靜麻木，似乎也覺不到痛，只木然地站在那里，抑制不住地淚流滿面。

瞧見這副樣子，楊世謙不住氣結。

“林老怎麼會教出你如此懦弱的東西，你簡直丟盡了他的臉。”

盛瀟兒的醫固然無可挑剔，但應對醫鬧的能力不可不謂差到極點，楊世謙向來最厭煩這種千金大小姐，溫室花朵似的，什麼都要人幫忙什麼都要人兜底，出到社會也同樣長不大。

良久良久，盛瀟兒才抿瓣。

“對不起，主任，我……”

“我沒時間聽你的解釋，如果你實在沒準備好，你就先緩緩。”

——

之后每一次進手室，無論盛瀟兒如何努力爭取，楊世謙都不肯帶。

三個月后，試用期滿，的轉正考核表上，楊世謙直接簽下了意見：不合格，不錄用。

去找楊世謙理論：“主任，您不能因為我一次的表現就否認我的專業，我可以的……”

楊世謙不為所地冷冷看：“鮮的學歷，權威的推薦，都不代表你真實的臨床能力，盛醫生，我知道你得過抑郁癥，綜合你的工作表現，我不認為你能為一名合格的外科醫生。”

“我已經好了，抑郁癥對我現在的工作毫無影響。”

“而據我觀察，我認為有影響。你以為心外科是什麼地方？你緒的任何浮，都會直接關系到手的敗。”

楊世謙的耿直在醫學界出了名，從不收禮，也不攀附權貴，五十六歲才當上主任醫師，全憑自己穩扎穩打一步步拼來，他不論對自己還是對他人，都極盡所能地嚴格。

盛瀟兒的極力自辯，在他看來是無比自私且不負責任的行為。

“患者的生命不是兒戲，更不是你磨練心理承力的試金石。盛醫生，我堅持我的立場，考核結果已經提上去了，你再和我爭辯也沒有意義。”

“當然，以盛醫生的背景，想必直接去找院領導通，也不是什麼難事。”楊世謙暗諷地說。

盛瀟兒只覺得一切都荒唐到可笑。

什麼背景？

能有什麼背景？

沒有人會為撐腰，能倚靠的，從來就只有自己，而現如今，自己也變得不可靠。

從醫院離職的那段日子，盛瀟兒萬念俱灰，對這個世界懷抱著巨大的恨意，許惜惜不知從哪里獲知的消息，特意趕來嘲笑，笑沒用沒人要之余，還順帶炫耀了一波周思敬。

煩到了極點，才挾私報復，故意在周盛兩家的見面宴上那樣穿。

工作留不住，留個男人還不容易麼。

以為自己能從中獲得快意，結果卻被糾纏在無窮無盡的厭煩里。

終于不了地和周思敬分開，定了去非洲的機票，在那邊逃避了兩個月。

然后，回國，遇見了他。

“傅聿，遇見你之后，我好像沒那麼難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