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他的后撤，指尖揪著的織料溜走，手里捉不到實的東西，盛瀟兒心底沒來由地一陣慌。

抬眸看向他的臉，冰雕般的廓藏在路燈的影里，半明半暗，勾勒出晦難懂的表。

他也在看著。

居高臨下地，事外地，仿佛從未認識過，目銳利且復雜，將由上至下打量。

他的高比高出太多，不特意彎腰的況下，來自上方的傲然審視格外有迫。

盛瀟兒的心頭直發。

自己的確有錯，是打算放了段哄他的，可被他這般冷銳地盯視，心間有一個角落仿佛被針尖刺了一下，刺疼激出了的倔氣。

抿了抿。

“什麼啊……”

哄不好，那就別哄了。

也不是不能和他掰扯掰扯。

“還不是你騙我在先，你沒回家的那晚，為什麼明明和喬非在一起，卻騙我說，喝醉了在朋友家？”

“喬非懷孕是什麼非得瞞住我的事嗎？”

“你信任過我嗎？我莫非是什麼大喇叭？”

“你什麼都不和我說，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蟲，我會胡思想，不是人之常？”

話語擁有自己的意識，不控地從里連珠炮似的飆出。

盛瀟兒踩著高跟鞋后退半步，仰高了臉，雙目明亮，倔強地迎視傅聿。

忍他很久了。

老是一副寡言忍的死樣子，屬海蚌的吧，金口難開，悶葫蘆都比他有滋有味。

現在也是，俯覷著的撒潑，同樣的未發一語，只有眸越來越冷。

盛瀟兒的氣頓時更不打一來。

出手指頭，用力，他的口：“你究竟在拽什麼東西？”

“說話啊！”

“就會怪我兇我，你不也沒長？”

承認一開始的確存了胡攪蠻纏，抵賴罪的心思，然而，此刻說著說著，是真的覺得自己委屈。

盛瀟兒的眼圈不知不覺泛紅，囂張的指責變得沙啞，輕輕吸了吸鼻子：“傅聿，你說過喜歡我，我嗎？”

“每次都是我說，我說多次了都。”

“你除了每次我一說就逮著我做做做做個沒完，你哪怕有一次，正面回應過我麼？”

盛瀟兒的眸眶紅，耳也紅，哽著聲音：“你不說，我怎麼知道你心里怎麼想我，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不管和誰結婚，都會同樣對待？”

畢竟最初，他們只是純純的聯姻關系。

是日漸膨脹了野心，不再甘于此。

一聲接一聲的指控，傅聿終于有了作。

他驀地抬手，捉住不斷他的食指。

吐息很輕，復述的話：“我不管和誰結婚，都會同樣對待？”

他握得死，手臂的青筋時時現，盛瀟兒不回手，被問得有些愣怔。

“你不是？”

“好，好極了。”

竟敢這般眸兒圓圓，天真傻氣地問他。

扯了扯角，薄勾起一自嘲的笑痕，傅聿的沉嗓，冷得像寒冬臘月里的一支冰箭：“盛瀟兒，我小瞧你了。”

盛瀟兒全猛地一抖。

第二次了。

從他口中聽到自己的全名，真的是好他大爺的可怕的一件事！

盛瀟兒連瓣都抖：“……你不要這樣我！”

傅聿置若罔聞。

借著街燈，盛瀟兒得以清晰看見，鋒利與挫敗同時錯于他的眸中。

有那麼一瞬間，以為他會繼續兇，繼續和爭執，迫承認是誤解了，讓退無可退，只能認輸敗陣。

但他沒有，他只是閉了閉眼。

然后松開了對的控制。

聲音依舊很冷，藏著濃濃的無能為力的疲憊，安靜地看著：“你讓我覺得，自己一直以來所做的一切，都很不值得，都了無效投資。”

說完，他看都不再看，轉拉開車門，上車走了。

黑邁赫在黑夜中咆哮出憤怒的巨大聲浪，轉瞬消失在路口。

盛瀟兒失神地站在原地。

他走了？

他就這樣走了？

他丟下？

他居然丟下了！

本就掛到了眼眶邊上的淚珠，頃刻間就掉了下來。

夜風不識趣地吹拂，穿過空的心口，擴大了徘徊不去的苦，盛瀟兒如同被去了骨頭的紙片人，呆呆站了一陣，突然虛地蹲到了地上。

頭埋進膝蓋之間，捂著臉，控制不住開始噎。

發出的靜并不大，可不偏不倚地蹲在派出所的正門口，實在令人很難忽視。

一名警走過來，彎腰扶住盛瀟兒的肩膀，關問道：“同志，你沒事吧？”

盛瀟兒慢吞吞地抬起頭，胡地用手背著眼睛，哭得有些口齒不清：“我要告他家暴，現在就立案。”

警一臉為難。

“我們也沒看到他對你手。”

這一對男的外形太過引人注目，實不相瞞，剛才他們遠遠地在角落里，也看了好一會兒戲。

不是上一秒還膩膩歪歪摟摟抱抱的，怎麼突然就吵起來了呢。

警說：“謊報警是要擔責的。”

“神家暴不算家暴？”盛瀟兒泣著反問，補充，“我還要告他始終棄。”

居然丟下走了。

盛瀟兒攀住警的手：“警察姐姐，你看到了嗎？他剛才那是什麼眼神？”

好像對他做了多過分的事一樣。

派出所里一天到頭，各種矛盾糾紛見得多了，警見怪不怪，只不過盛瀟兒哭得梨花帶雨，人落淚，自然特別容易讓人心生不忍一些。

警溫地安：“沒事的，回去睡一覺吧，別想太多，需要我們派人送你回家嗎？”

盛瀟兒搖頭：“我沒有家了。”

如果傅聿不要，不知道自己還能去哪，哪里還能稱之為家。

盛瀟兒心酸地站起來，哭泣沒停，倒也沒忘記很有禮貌地和警握手說“謝謝”，一邊著眼淚一邊往外面走。

風從的后追逐而來。

盛瀟兒抱住自己，著手臂，沿著人行道踽踽獨行。

好冷啊。

不是已經夏天了麼。

怎麼還這麼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