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的遠，水是那麼藍，像最麗的矢車花瓣；又是那麼清，像最明亮的玻璃……”

顧姝兒的聲音，像時一樣甜清脆，又多了幾分子的溫寬和。

給已及弱冠的皇帝兒子講安徒生話，就像兒子小時候，在搖籃里被哄睡一樣。

蕭新聽得了迷，棱角分明的臉龐線條不知不覺和下來。故事已經不新鮮，他的是母妃的陪伴，溫馨的氛圍。難得卸掉帝王重任，跟大家出海游玩，他覺得雙帝值的制度非常好。

船舷之外，碧海藍天，像母妃的臉一樣溫暖。

“媽媽，你說，以后會有小人魚那樣善良麗的子上我麼？”

他躺在甲板上，愜意瞇著眼睛，和母妃閑聊。

他二十歲了，還沒有皇后，也沒有嬪妃，連個侍寢宮都沒有，即便已經君臨天下許久，但拜母妃所賜，方面他還是個對另一半充滿幻想的頭小子。

誰知迎頭被顧姝兒拍了一掌。

“老娘給你跟你姐講人魚，除了讓你們從小領略異域風、文學氣息，是想通過這故事告訴你們，你，不要長為識人不清、只被眼前現象蒙蔽的蠢王子，你姐，也不能為從小聽著話、長大后為不顧的蠢公主。你聽了這故事應該憐憫小人魚，憐自生活環境閉塞、只能把幻想的當人生出口，你該繼續大力支持學、推行全民教育。你竟然還想讓小人魚上你，想什麼屁吃！”

蕭新被拍得腦門子生疼，腦袋瓜子嗡嗡響，連忙坐起，又是眼前一黑。

“媽媽，你都把我打腦震了，我好暈……”

“你那是曬太曬暈的，回船艙里貓著去！”

顧姝兒把已經高自己一頭半的兒子提溜起來，拽下甲板。

蕭新在朝堂上殺伐果斷，雷厲風行，帝王威嚴直追昭華太后，但在母妃跟前，永遠不敢造次，乖乖回到船艙房間喝水休息，不由思念起同胞姐姐。

要是姐姐在，還能在不就暴躁的母妃面前回護他幾分。但姐姐沉迷花草，又跑去北瞿研究草原和冰原植了，不肯陪他一起出海游玩。

頭發全白的曹濱，笑瞇瞇跑到緋晚跟前，告訴陛下又讓貴太妃訓斥了，正在房里憂郁。

緋晚正在大船寬敞的后廚里，和十香嬤嬤試驗怎麼把新鮮的海魚腌制起來更好吃。聞言笑笑，把兩條沒腌功的小魚給曹濱，讓他烤一烤給皇帝當零食。

“再加一份水果吧，你們陛下喜歡吃我們北瞿的甜歪瓜。”

蘭昭儀快速切了一小碟瓜果，陪曹濱一起去，主要是想去看皇帝的笑話。

現在是北瞿某位大王的二夫人，家族在大梁也高厚祿很是興旺。不過因為在北瞿日子更滋潤，已經以瞿人自居。來梁京游玩恰逢緋晚要出海，便跟著一起上了船。

上船之后，讓瞿人畏若神明的當今大梁皇帝，在母妃太后等人的制下，乖乖巧巧的樣子讓覺得十分新奇，于是不放過任何一個看熱鬧的機會。

“陛下，來吃點瓜果海魚！”

蘭昭儀陪著曹濱，滿臉笑容把吃食送到蕭新房間。

蕭新一眼看穿蘭昭儀的幸災樂禍。

笑道：“赫倫王這回送來的貢禮，朕很喜歡。等回京，朕準備送十位絕給赫倫王做回禮。以后你在北瞿，有們相伴，可聊思鄉之。”

蘭昭儀火速敗下陣來，撂下瓜果落荒而逃。辛苦掙來的二夫人地位，可不想被十個沖擊。

蕭新嚇跑了蘭昭儀，有點順氣，但又沒完全順。

曹濱慈笑道：“陛下，再往前一個時辰左右，就到鯨尾島了。可以下船散心，此地島民未曾開化，但對咱們大梁人很是尊敬，您可放心游逛。”

年輕的皇帝立刻消散憂郁，滿心期待。

日暮時分落錨島，鯨尾島的原住民已經準備好盛大的篝火儀式，歡迎遠道而來的“神域子民”。

當年海貿完全開放之后，曹濱曾率大型船隊多次出海，一次次發現新的島嶼和陸地，完善著海域地圖。這個鯨尾島，就是他在一次出海遭遇風暴時，偶然發現的。從此依托這里開辟了一條更安全的新航線。

最初鯨尾島的住民把擁有巨大船只和華彩服的大梁人當作天神，多次互通往之后，才知道他們也是人，于是，就把大梁人稱為“遙遠彼岸的神域子民”。

緋晚一行人下船登島，到極高禮遇。緋晚帶著彩羽裝飾的黃金頭飾，和原住民酋長坐在一起。

一位滿臉褶皺的蒼老祭司，睜著灰白失明的雙眼，盯緋晚看了許久。

忽然笑了。

“歷盡艱險的魂靈啊，歡迎歸來。這世界，因你而變得不同。”

緋晚直視那雙眼睛，微笑點了點頭。

第二天，祭司又“見”到了顧姝兒，送給一只蛇形黃金手環。

幾天之后，船隊繼續啟航，船上多了一個皮淺棕，矯健如豹的鯨尾島郎。是祭司的孫，名桑朵。

和李朝英學軍中長拳，和馬小學飛暗和近刺殺，和馬小的妻子晴娘學魅男人的，和曹濱學掌舵航海，和玄教的使者學古老的北瞿土語，以及用背和火焰占卜……

船上的每一個人，都引起強烈的好奇。向每個人求教，學習，跟每個人朋友。的叢林生存技能，讓船隊在到達一個新陸地時，先遣隊避免了很多傷亡。

次年秋，船隊返回大梁。

在下船的時候，忽然朝走在前頭的蕭新喊了一嗓子。

蕭新回頭看，臉一紅，立刻轉頭繼續踏起帝王威嚴的步子。

桑朵用鯨尾島的語言喊話，只有曹濱和幾個通譯聽得懂，沒人知道在喊什麼。

也不知道為何陛下會突然走路順拐。

后來顧姝兒了曹濱到跟前，“桑朵當時說了什麼？”

曹濱微笑，滿臉泛起慈祥的褶子：“桑朵姑娘說：如果我是海里的小人魚，你是我的王子嗎？”

顧姝兒愣了一下。

繼而揚起吃瓜群眾的神笑意。

“麗的白菜，看上我養的豬了，哦呵呵呵——”

顧姝兒買了很多煙花，幫自家小豬拱白菜。

回到皇宮的這晚，接風宴上，煙花漫天，砰砰的聲音，和宮門外大炮的聲音混為一，此起彼伏。

鎮國公帶著九門護城軍和兩隊軍，總共五千人，用兵工坊剛研究出來的最新制式的大炮，轟開了三重宮門。

“殺帝，復綱常！糾正乾坤，復我大梁榮，沖啊！”

幾千人蜂擁而。

在金鑾殿前開闊的廣場上，齊齊傻眼。

不是說今晚兩個皇帝都在仙樂宮飲宴，宮中守備松懈，且還有應幫助嗎？

不是說只要轟開宮門，就能長驅直，不等軍反應過來便控制住場面嗎？

那麼這四面高墻上忽然亮起的燈盞，忽然出現的甲兵，忽然立起來的幾十個小型炮口，是幻覺？

“預備——放！”

墻頭上令旗揮，轟隆隆一片炮彈砸下，在廣場四周炸出一圈深坑，將幾千人得一團。

來不及把大炮推進來反擊，也來不及撤退。他們帶來的大炮已經被火速攻占繳獲，破損的宮門外，黑黝黝的炮口，對準的是他們自己。

墻頭上突然出現一襲絳紅銀甲錦袍，長玉立，殺氣凜然。

沉聲道一句“繳械不殺”。

自有千百軍將他的話齊聲重復，震耳聾。

短暫的寂靜之后，鎮國公破釜沉舟，長槍策馬往宮方向沖。

“殺妖帝，正綱常，事已至此，不死不休！”

“殺啊！”

“活下來錦袍玉帶，封上柱國！”

幾千人跟著鎮國公瘋狂沖擊。

很快又在城頭第二開炮后卸掉了瘋狂，恢復冷靜。

一圈深坑，一圈尸，他們被得再次一團，立足之更小了。

“繳械不殺，最后一次機會。”

紅袍將軍簡單的威脅，再次由兵卒們齊聲放大。

砰，砰砰。

煙花繼續炸響，麗的圖案閃爍在夜空。

秋風瑟瑟，涼意沁人。

擁的叛軍中，有人蹲，放下了武。

一傳二，十傳百，嘩啦啦一片繳械之聲。

放了武的人，被允許爬過深坑，抱頭蹲在高墻下。場中擁的叛軍數量迅速減，最后只剩了一兩百人。

是鎮國公和親衛們，都是自知繳械也死罪難逃的。

“謝惟舟，你也是男人，難道就眼睜睜看著大梁朝乾坤顛倒，看著那些人越來越刁鉆，看著天下潑婦越來越多，國將不國嗎！”

鎮國公滿臉悲憤，朝墻頭上大喊。

“先帝啊！您睜開眼睛看看，這世道已經破敗了什麼樣子！您當初就不該冊封臣的姐姐當皇后，沒有資格做您的皇后，和妖將大梁毀了啊！”

他開始高聲誦當年流傳一時的《討虞氏文》。

罵一切的始作俑者虞緋晚，“掩袖工讒，狐主，人神之所同嫉，天地之所不容……請看今日之域中，竟是誰家之天下！……”

大聲疾呼，聲淚俱下。

被謝惟舟搭弓箭，一箭命中肚腹，倒地沒了聲息。

邊親衛被盡數殺，一場籌備周、主打出其不意的叛，出其不意地失敗了。

鎮國公尚未死，抬宮，在仙樂殿宴會的后堂，見到了姐姐晏之。

太后晏氏風華依舊，金簪玉帶，笑如春風。

“惡毒，惡毒，你不得好死……”

鎮國公的詛咒，沒讓晏之笑意減弱半分，“我如何死尚未可知，你現在確實是不得好死。你是我的弟弟啊，我怎會不心痛。心痛那個小時候黏著我、拉著我角要我發簪上紅寶石的可寶寶，終于長了我不認識的模樣。心痛我六親無靠，還要親眼目睹同胞骨離去。心痛此事之后，我生母更會恨我骨。心痛我往后余生，都要生活在你們的影里，永世不得解了。我真的，好心痛啊。”

晏之一字一句笑地說著，無意中將自己角咬出，疼痛卻不及心悲痛之萬一。

殿上清河郡主聞訊，沖了進來。

撲在兒子上嚎哭。

膝行到兒腳下，磕頭磕得頭破流，求請太醫。

哭聲蓋過了殿上戲腔鑼鼓，人們陸陸續續走過來，站在門外靜靜觀看。

晏之笑著推開了母親。

“如果，今日鎮國公造反得逞，仙樂宮里所有人，都會變炮火下一團。郡主會在廢墟里嚎哭，尋找分辨我是哪一團嗎。你也許會，但那并不妨礙你隨后會拜倒在你兒子腳下，恭祝他匡扶綱常，取代我們這些妖為帝。他死了，你恨我一生。我死了，你只會哀嘆自己命不好，怎麼生了我這樣忤逆的兒。郡主，你事先知道他今日會造反，剛才你在殿上的眼神，泄了一切。來人啊，將郡主拖出宮門，長街上杖刑二十，送回晏家。”

晏之對站在門口的帝請求，褫奪鎮國公府爵位，家產抄沒國庫，全族貶為庶人，流放瓊州。

帝準了。

清河郡主破口大罵。

一口狠狠咬在兒大，扯下一塊。

晏之面不改，笑著目送宮人將郡主拖走。又讓侍衛進來，將重傷的鎮國公押天牢，擇日當街斬首。

笑著讓宴會繼續。

回到仙樂殿，德太妃心排演的戲目還沒結束，最近京城名頭最響亮的小花旦銀珠正穿彩蝶羽，歡歡喜喜唱著跳著。

而后是吳太妃講笑話。

還有陸首輔當場表演懸空書法。

順太妃召來的雜耍班子，噴火倒立，空中飛旋。

飲宴繼續著。

帝的旨意在鑼鼓聲聲中下達。

又一煙花炸響，照徹夜空。

謝惟舟率領邊軍八千人，善后皇宮戰場、全城抓捕鎮國公謀逆同黨，以及沒有和鎮國公同謀但平日蠢蠢要掀翻帝和昭華太后的那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