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咖啡店有特，為了營造氛圍，燈昏黃，如今正值傍晚，線已然變得曖昧和模糊，除了每張桌子上擺的香薰蠟燭燭外，不湊近點看不清人臉。

而所謂森林，則是因為雖然沒有包廂，但每個座位四周都放置著綠植，以綠植來達到隔絕周邊視線的效果，起保護私作用的同時，又很有點森系的味道。

應昀點了杯咖啡，剛坐下安靜了沒多久，就聽到了自己邊綠植后傳來的聲音——

“所以你那個天天罵的告狀討厭鬼，就是應昀？”

應昀皺起了眉，有種不好的預。

下一秒，不好的預徹底真——

“對不起啊倩倩，不是有意瞞你的，我就是不想和那種討厭鬼沾上關系，所以才不說的，剛才把他塞進柜，也是不想讓人知道我和他認識，因為覺得他好晦氣！”

真是楊雪意的聲音。

很諷刺的，自己為了躲這兩個人才到咖啡廳來，結果反而撞上了對方。

對面的兩人顯然不知道被討論的當事人就在不遠——

“不過小雪，你之前天天罵他的時候，我就覺得你特別在意他，本來我沒往別的方面想，但既然這個人是應昀……你說實話，你是不是其實心里喜歡他？不然怎麼還能在他落魄后第一時間收留他？”

楊雪意的否認幾乎是口而出的：“什麼喜歡？就是討厭他才收留他的！有什麼比看你以前的宿敵落魄更爽的事？以前他對我甩臉子，現在風水流轉，寄人籬下的變他，未來只有他看我臉的份，多解氣！”

應昀冷笑了一下，沉下了臉。

楊雪意還真是楊雪意，十年來，一點沒變。

應昀只覺得自己蠢。

人不能兩次踏進同一條河流，結果楊雪意這個泥坑，他不顧一頭扎進去一次又一次。

自己上輩子肯定是豬。

因為豬才會那麼無法抗拒泥坑。

竟然真以為是看到自己家出了變故后了惻之心。

十年前的當還沒上夠，竟然還會再相信。

善良、真誠，同，楊雪意有這種東西嗎？

恐怕忽悠自己洗碗，給自己六千塊，都是這的想出來辱人的損招。

應昀冷著臉，當即起，決定立刻回房子里收拾行李。

然而也不知道人倒霉的時候是不是喝涼水都塞牙，應昀還沒來得及離開，就聽他另一側綠植的后面傳來了椅子拉開的聲音，有一行人坐了下來，隨即，有悉的調侃聲傳來——

“你聽說了沒？應昀不是他爸親生的。”

“早聽說了，之前裝的像什麼似的，副院長兒當時看上他了，他自命清高把人家拒絕了，現在肯定腸子都悔青了，否則傍上副院長，還愁未來出路嗎？”

“死裝的要命，仗著自己有錢，每次遇到沒錢手的患者都墊錢，沽名釣譽搞的自己高風亮節一樣，把患者都養刁了，我上次被一個患者指著鼻子罵，說人家應醫生怎麼能出錢，你怎麼不能出？”

“還說應昀給他配的藥價格低效果好，問我怎麼開那麼貴的藥，老天爺啊，應昀不差錢，我差錢啊，我要天給患者開那種價格低的藥，讓我回家喝西北風？”

“最煩他這種偽君子了，襯得我們很差勁似的。”

“他能這個年紀就當主治醫生，不就是因為他之前是遠揚貨運的爺嗎？真以為能力多好啊？還不是靠每次請我們一大堆同事出去吃飯來收買人心……”

……

應昀知道自己不是人民幣，不可能人人都喜歡，但沒想到原來視他為眼中釘的人這麼多。

這幾個背地里嘲諷他的男醫生，明明他以前請吃飯時是響應最積極的，如今……

呵。

世態炎涼，應昀算是會到了。

他的同事如此，楊雪意也如此。

他們都沒有什麼不同。

那幾個男同事大約覺得應昀今天沒有值班，不可能出現在這里，因此聊得更放肆起來——

“也不知道現在年輕孩都怎麼了，你看醫院里多實習醫生和護士喜歡他？還有不患者和患者家屬，真是離譜了。”

“以后就沒人喜歡他了，他家都這樣了，大家又不傻，沒了遠揚貨運爺的環，誰看得上他啊……”

……

應昀不再聽，準備離開，只是他剛起，就聽到了后有人大力挪開椅子的刺耳聲音，像是有人突然起了。

接著響起的，是有人仿佛忍無可忍狠狠拍擊桌子的聲音，繼而是楊雪意那悉的聲線——

“為什麼沒人喜歡他？”

“你們覺得別人喜歡應昀是因為他是遠揚貨運的爺嗎？”

楊雪意的聲音帶著怒意，一個個字都像是往別人臉上甩的小炮仗。

“別人喜歡他，是因為應昀不會為了自己前途就去答應副院長的兒；就算自己很有錢，也對貧窮患者有同心，不會為富不仁！更不會為了藥品回扣就開死貴的藥！”

“能這麼年輕當主治醫生，是因為他比誰都努力，當你們這幾個蠢貨在背地里怪氣的時候，應昀已經為了自己的患者沖去醫院里了！即便現在是他的休息時間！”

“承認別人比自己優秀是很難，但是他就是比你們這幾個只知道免費蹭他飯的蠢貨都有前途！”

應昀隔著幾棵郁郁蔥蔥的綠植，清楚地聽到楊雪意字正腔圓的聲音，帶了怒不可歇，帶了義憤填膺——

“應昀就是窮瘋了，也多得是喜歡他的人，這和他是誰的兒子沒有任何關系。”

“因為我們年輕孩談先看臉！”

“他帥得甩你們幾條街！靠臉就比你們強！”

“就算有朝一日你們一起要飯，他要的都比你們多！”

……

應昀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去要飯，但他的心還是隨著楊雪意抑揚頓挫的聲音重重地跳了起來。

他不得不下意識捂住口，才堪堪止住了那心的躁。

**

楊雪意伶牙俐齒慷慨激昂，像個機關槍一樣，無差別掃了敵人，敵軍果然無人幸存。

幾個背地里奚落應昀的男醫生都閉了，這幾個人不敢直視楊雪意，最終只嘟囔了兩句“算了，不和一般見識”“又是被應昀的臉給灌迷魂湯的”，強行找了個下臺階，然后就落荒而逃了。

楊雪意很快重新坐回了自己的座位，雖然大獲全勝，但還是很氣憤：“什麼人啊！”

“好了好了，你快喝點水。”

等楊雪意哐哐哐喝了水，再抬頭，才發現喬倩倩正一臉表微妙地看著：“剛還不是說討厭應昀要看他倒霉嗎？怎麼隔壁一有人說他壞話，你就蹦出去了，攔都攔不住。”

“這是兩碼事！”楊雪意清了清嗓子，“我就是看不慣這種落井下石背地里嘰嘰歪歪的小人，換誰我都會而出！”

“得了，我還能不認識你嗎？你這人就是口是心非，上虛張聲勢，看著人又明又市儈，實際就是個傻白甜，其實你心里很同應昀吧。”

楊雪意很別扭：“哪里同他了！我是為了辱他！我還花六千塊讓他給我洗一年碗做一年家務呢！”

“你都失業了，還有房貸，一口氣給他六千，還找了個讓他洗碗做家務的借口給足他面子，好讓他有尊嚴地收下，你們就兩個人住，能有幾個碗多家務啊？小雪，我真是服了你了。”

喬倩倩翻了個白眼：“給六千讓應昀洗碗，你還不如花六千包應昀一個晚上呢，暴殄天。”

喬倩倩雖然滿跑火車，但其實是個熱心又正義的人，楊雪意忽略了六千包應昀一晚的提議，開始頭痛起錢和工作的現實問題。

“哎，早知道我就不一時沖辭職了，錢難賺屎難吃，現在想想也不是那麼不能忍。”

可憐的：“倩倩，你有沒有賺錢的兼職介紹給我啊！”

“你自己那麼低，又不怎麼花錢，急著兼職干什麼？”喬倩倩瞪了一眼，“怎麼？你還真的打算賺錢養應昀啊？他要沒錢，他自己不能去兼職嗎？”

楊雪意嘆了口氣：“你也知道，我們這種平時就窮的，繼續窮也沒什麼不適應，上個班看人臉也早就習慣了。”

“但是他那種以前有錢的，由奢儉難，一下子窮了基本不能接，還要面對邊剛才那種勢利眼，夠心力瘁的了，還兼職呢？可別搞的心態失衡想不開，現在抑郁癥的那麼多，不還有自殘自殺傾向，我總不能看他走上絕路吧。”

“我雖然是覺得他好討厭，以前就天掛著張臉，像隨時提防我，生怕我想高攀他似的，但現在看他這樣子，又覺得他好可憐。”

楊雪意用手敲了下桌面，宣布道：“所以除了翻譯的兼職外，當模特的兼職也行，以前我不愿意，但現在我覺得掙錢不寒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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