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律師很貴,不劃算。”
應昀倒很平淡:“沒準愿意給我打折,先試試。”
還給你打折?想什麼呢!
明明落難后嘗盡冷暖應該現實點才是,應昀說這句話的表卻篤定又確信,也不知道一個人怎麼能天真這樣。
律師又不是做慈善的,哪會愿意打折接業務。
但楊雪意沒再破應昀的幻想,只堅持:“吳律師愿意那也行,不行就換我認識的律師,反正我要和你一起去,你就當我監管資金的去向好了,錢是我出的,我有權利確認用在刀口上吧。”
應昀看起來還是有點抵,但大概因為楊雪意是出資甲方,他最終沒說什麼,像是有點無奈地默許了。
他盯著楊雪意的眼睛:“楊雪意,謝謝你。”
應昀鼻梁高,模樣英俊到不真實,眼神專注到仿佛以后也只會看楊雪意一個人,他總有那種能力,明明格冷淡難以接近,但卻長了一雙深的眼睛,盯著人看時,不自覺就讓人沉溺做夢。
他盯著楊雪意的眼睛:“我知道你給我六萬是想幫我。”
“現在知道我人有多好了吧?”楊雪意沒忍住,“以前對我那麼差。”
不知道是出于激還是真心,應昀這次的回答一秒鐘都沒耽誤。
他低下頭,幾乎算是從善如流:“對不起。”
“以前,我是對你有點差。”應昀的眼神看向不遠的掛鐘,聲音帶了點不自然,竟然生平第一次為過去十年認了錯,“因為很多原因,我那時候很稚,也很愚蠢。”
“你來我家的時候,是我這輩子最差勁的時候。”
雖然楊雪意如今回想起來還有委屈,但如今看應昀的樣子,也有點自己的猜測:“青春期叛逆是嗎?對我敵意那麼大,我都很努力想給你留下好印象了,對我那麼刻薄,現在知道后悔了嗎?患難見真,看出來我這個人多正直了吧?”
“嗯。后悔。”
“所以我會聽你的,不向污蔑我的患者認錯,但先向你認錯,十八歲的我不怎麼樣,讓你難了,對不起,楊雪意。”
窗外的夜沉寂,星星閃亮,眼前的應昀溫順到近乎不真實。
沖把六萬給應昀的時候并沒有想從應昀上得到什麼,但此時此刻,應昀給的已經超所值了。
他的道歉把楊雪意帶回酸的青春時代,讓略微釋然了那麼一小點。
“其實除了青春叛逆期外,我當時脾氣那麼差,也有別的原因。”夜晚總是讓人更有傾訴,應昀像是被打開了某個開關,愿意對楊雪意敞開他的心扉,他的聲音低沉,“我知道這些聽起來都像借口,人也不應該出于任何原因而對別人有敵意,這都不正當。”
“但當時對我來說確實遭到了重大顛覆。”應昀看向窗外的夜,聲音艱,“那時候我發現我和我爸沒有緣關系。”
楊雪意驚了驚,十年前應昀就意識到自己不是應文俊親生的了?
“學校科學項目作業,關于型分析和家族顯基因對比,我發現我和我爸應該沒有緣關系。”
“那你……”
應昀抿著,表有些不真切:“我沒有再做和我媽的分析,因為我爸媽很好,所以我本沒想過別的可能,加上我長得確實既不像我爸,也不像我媽,于是先為主地認定我是他們領養的。”
“我其實曾經有個妹妹,我媽本來懷孕了,但在來參加我學校家長會的路上遇到車禍,人雖然沒事,但是我妹妹沒有了。就在你搬進來之前沒多久。”
楊雪意完全不知道這些,驚訝又無措:“所以你那時候很難?很自責?”
應昀輕輕點了點頭:“我覺得是我的原因,如果我沒讓我媽來參加家長會,就不會出事了,因為我的錯導致他們沒能生下自己親生的孩子,我覺得很愧疚,心深覺得家里的財產應該留給他們的親生孩子。”
應昀講到這里,楊雪意突然有點晃過神來:“所以你當時拒絕了出國留學讀商科,突然要在國念大學?”
“嗯。當時他們還年輕,我總覺得他們未來會有自己的孩子,我很激他們,也還是把他們當父母,但沒法理所當然地再接一切,覺得自己不應該繼承我爸的家業,而應該另起爐灶有一份技能,可以靠自己養活自己,等他們有了自己的親生孩子,家里企業應該由這個孩子繼承。”
“十七八歲的時候,人的頭腦可能沒發育完全,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回事,但當時確實一個人沉浸在某種緒里,矯地覺得這個家不是我的家,爸媽也不是我的爸媽,有一種被全世界拋棄的孤零零,為自己的份愧又憤怒,遷怒給別人,甚至覺得是這個世界對不起我……”
應昀說到這里,楊雪意也終于明白他當年的別扭和脾氣差是出于什麼原因,十七八歲的男孩,發現自己并非親生,大概無法對自己的份進行認同,混又無措,不知道心里是不是還哀怨地想過自己為什麼被親生父母拋棄。
楊雪意沒有親經歷,很難真正共,但多有那麼點理解。
十五歲時也會把一丁點脆弱緒放大,覺得全宇宙都苛待,是整個銀河系里最委屈最可憐的小孩。
只是沒想到十年后的今天,真正的事實比應昀想的還殘酷,他是他媽親生的,卻不是他爸親生的……
應昀不想提及太多家事,楊雪意也不追問。
“我那時候太年輕了,沒能理好這種緒,現在回想起來,那時候的自己很糟糕,Roy的死是意外,但我卻把它不分青紅皂白遷怒怪到你頭上,把自己的緒發泄給你。”
應昀看著楊雪意的眼睛:“楊雪意,那時候我真的很差勁,對你也不夠好。”
“但以后不會了。”
楊雪意從十五歲到二十五歲的十年里,幾乎沒停止過罵應昀,他對確實算不上多好,但要說很壞,其實也沒有,多數時候是冷淡和敬而遠之,甚至在楊雪意困頓的青春時代,被排難以適應高中生活的時期,是應昀罵抗爭,把拉離了泥沼。
如今風水流轉,楊雪意便生出了很強的任命,現在得靠自己對應昀以援手救贖一下這個落難爺了。
“Roy的死我也很抱歉,也不能說完全沒有我的原因,如果我不搬進你家,它確實可能還活著……”
楊雪意說到這里,突然想起什麼:“應昀,你等一下。”
沖進臥室,從屜最深拿出一個盒子,然后遞給了應昀。
“這是當時用Roy留在家里的狗做的狗氈,是按照你和它合照上的樣子來做的,我第一次做狗氈,不是很練,做的有點糙,能力有限只能做那樣了……”
應昀的表很意外,他接過了楊雪意的盒子,又道了一次歉,語氣堅定:“楊雪意,你沒必要自責,Roy的死和你一點關系沒有。我很早就該和你說,但錯過了機會。”
他接過楊雪意盒子的模樣十分鄭重,然而卻本沒打開。
上看起來很認真,但心里說不準很嫌棄吧,畢竟只是不起眼的狗氈而已。
楊雪意有點不高興了:“你都不打開看看嗎?就算我說自己做的糙,你也沒必要看都不看吧,我做的時候好辛苦的,因為不懂,本不知道要買指套,針扎了好多次手指,好痛的……”
“楊雪意,你狗過敏。”
應昀的聲音低沉,然而敘述的事實卻讓楊雪意無法反駁:“你做這個狗氈的時候吃了多抗過敏藥?我不希現在你還要吃。”
“我沒有嫌棄你做的不好,不論做怎樣,我都很喜歡,謝謝你,我會好好保管,但不會當著你的面打開,因為我不希你又過敏了。”
明明應昀只是客觀陳述事實,然而楊雪意還是不自覺的心緒晃,像是被應昀無意間攪的湖面。
的心奇異般變得滾燙,像是快化作天上熾熱滾燙的太,心變得明亮,仿佛黑夜和云層都無法遮蓋住的明滅閃耀的星。
始作俑者卻還嫌不夠似的,楊雪意聽到了應昀低的聲音。
“現在還痛嗎?”
楊雪意剛想開口說早不痛了,然而應昀卻先一步執起楊雪意的手,把的指尖近,輕輕啄吻了一下。
他的聲音一本正經,非常有信服力:“以后不會痛了。”
楊雪意的臉開始發燙,心驚跳地想要掩飾自己的緒,生怕被應昀看出端倪,不知道為什麼,又想罵應昀了。
回手指,移開視線,已經顧不上生,只想轉移話題——
“既然你這麼誠懇地道歉,我決定大發慈悲地原諒你。”
“反正那時候我也沒背地里罵你,不是還給你寫了幾大本《應昀罪行書》嗎?但你那時候人是不行,壞的,說起話來簡直有毒,覺你抿一抿都能被自己毒死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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