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大街寸土寸金，臨街的鋪子更是搶手，苑芳這些年都有意盯著施令窈名下各家嫁妝鋪子，就怕謝縱微到時候續娶新婦，這些財產會被新婦收走，落不到兩個孩子手里。

這會兒施令窈一問，想了想，道：“原先的掌柜開的是一家玉鋪子，打的是宿州玉的招牌，要價高昂。是以他將租金往下砍了三分之一時，我記憶便深了些。”

宿州玉。

施令窈想起來了：“昌王與昌王妃，在有一年萬壽節上，向圣人獻了一尊玉麒麟擺件。我記得，那時候昌王說，乃是從昌王妃的嫁妝里找到了這塊玉料，親自打磨許久，方才雕琢形，獻給圣人。”

苑芳從前幫著施令窈打理各家人往來，被這麼一提醒便想起來了：“昌王妃可不就是宿州人士嗎？宿州以玉聞名，給王妃陪嫁幾座玉礦，再正常不過。如此說來，們說不定真的在鋪子哪個角落里藏了東西。”

這樣的事，僅讓苑芳一人出面還不夠。

施令窈了兩個孩子的頭：“你們乖乖在家待著，我和苑芳出去一趟，看看他們要折騰什麼幺蛾子。”

謝均霆連忙搖頭：“不，我得跟在您邊。”

謝均晏也跟著嚴肅道：“阿娘，我們兩個又不是滴滴的小娘子。這樣的事，就讓我們陪著您一塊兒去吧。”

這倆孩子，真窩心啊。

施令窈笑瞇瞇地點了點頭：“好吧，你們跟著我一塊兒去。”

有銀盤和雪鷹們在，昌王的人再猖狂，也不可能當街行兇。

母子仨和苑芳乘著馬車到了朱雀大街，只見街上行走著幾隊佩劍裝甲的侍衛，往日人繁阜的朱雀大街冷清了許多。

銀盤手勁兒極大，面無表地撥開擋在鋪子門口前的昌王府親衛，施令窈施施然走了進去，卻見有一人好整以暇地坐在鋪子中間，見來，出一個笑。

“謝夫人，請。”

第57章

施令窈見到那人, 角微不可見地一沉。

也算是個老人了。

“呀，李信旭，你還活著呢？”

謝均霆另外搬了一把椅子過來, 謝均晏扶著坐下, 聞言抬了抬眼，朝那仍端坐著，面卻沉下來的男人瞥了一眼，溫聲道：“阿娘從前與這位大人打過道嗎？”

“勉強算是老相識吧。”施令窈坐下來，漫不經心地理了理腰間绦垂下的珍珠鏈, 作隨，語氣里自然也帶上了顯而易見的輕慢，“嗐, 也不算什麼人, 你們倆小時候，他可沒抱過你們。”

謝均霆被阿娘逗得想笑，看這架勢, 阿娘和這人從前怕是有過什麼恩怨。

嗯, 說不定是什麼癩蛤蟆想吃天鵝，沒吃到后便變態了的往事。

李信旭扯了扯角, 看著對面郎年輕如初, 芳菲嫵的臉龐, 冷冷道：“難為謝夫人還記得我這號人。”

“要不是你帶著人礙著我賺錢，我也想不起來世間還有你這麼號人活著。”苑芳適時地遞了團扇過來, 施令窈慢慢悠悠地搖晃著團扇, 妃紅的扇面上繡著花蝶撲春的圖案，一截紫漆描金柄隨著的作緩緩，愈發襯得那一截手腕皓白如玉, 惹人不自覺多幾眼。

謝均霆立刻狠狠瞪了回去，老癩蛤蟆看什麼看！

“對了，要是查探出來我這鋪子是清白的，昌王家大業大，應該不吝于賠償我們的損失吧？”施令窈笑地用團扇掩住口鼻，“畢竟李大人也知道，我夫君不爭氣，只撈了個首輔當當，心又正直，做不出假公濟私中飽私囊的事兒來。我家里兩個半大小子又要吃飯，又要讀書，開銷大著呢，一家人可都指著我這香鋪子養家糊口。”

謝均霆低下頭，憋笑，一張俊桀驁的臉憋得通紅。

謝均晏眼觀鼻鼻觀心，視線落在言笑晏晏，分外靈的施令窈上，角上揚的弧度很是明顯。

李信旭冷眼看著，得，這一家子都是故意拿他開涮的。

他笑了笑：“謝夫人說笑了，我既然帶著人過來了，就不是為了無用功來的。”說完，他拍了拍手，很快便有一個中年婦人上前來，畏畏地低著頭，一副忐忑不安的樣子。

“你說說，鋪子里有什麼異常。”

施令窈和苑芳認出來了，這是前端時日在店里負責灑掃、規整貨品的大娘，大家都蕈姑。

只是前幾日說家里出了事，得趕回去照顧家里，不能再來鋪子上做活兒了。

怎麼這會兒搖一變，了李信旭那邊的證人？

蕈姑飛快抬眼看了施令窈們一眼，低下頭，小聲道：“因著我從前負責在鋪子里灑掃收拾，走得要晚一些。那日我提著桶去后院水井打水的時候，卻聽見廂房里傳來幾聲奇怪的聲音，像是什麼刀啊劍的掉到地上了，還有幾聲男人的低罵聲。我當時沒反應過來，以為是東家們在廂房里說什麼事，不敢打擾，提著桶便走了。但過了沒兩日，掌柜蕓娘又我去好生打掃廂房，屋子里有著幾個腳印，我一進去，差點兒駭死了……”

李信旭揚了揚手，蕈姑便停了下來。

他沉沉的視線直直落在施令窈上，挑眉：“蕈姑說的話，謝夫人如何看？”

“我看什麼看，這種事用一對耳朵聽聽便罷了。怎麼，李大人專用眼睛思辨查案？”施令窈嘁了一聲，“難怪那麼多年過去，還是沒什麼長進。”

姿態高傲又張揚，和從前一模一樣。

當世大儒捧在掌心的明珠，向來不屑于和他這種只能追隨在天潢貴胄后的狗崽子打道。

李信旭知道自己不能落故意設下的緒圈套里，但看見那雙漂亮澄凈的眼瞳里明晃晃地流出對的不屑，他還是難以抑制地攥了拳。

“蕈姑前些時日因著家里出了事，沒在鋪子上繼續做活兒了。”蕓娘站在旁邊，提出自己的疑，“我是有讓去打掃廂房不假，但若廂房里有什麼異樣，我會放心到讓一個隨時可以走的外人去置嗎？蕈姑家中有難，急需用錢。鋪子上有無異，僅憑一人之言如何能斷定？”

被李信旭惻惻掃了一眼的蕈姑連忙道：“我家里是出了變故不說，但我這人老實本分，這麼多年了從來沒有貪過左鄰右舍一個蛋！蕓娘你也是知道的呀，要不然當初怎麼會雇我做活兒呢。”

蕓娘皺眉：“一碼歸一碼，咱們今兒不是來質疑蕈姑你為人品德的，只是咱們打開門做生意，就是得敞亮些，傳出什麼后院廂房藏著賊子的事兒，來鋪子里購置香的都是些姑娘家，們若是聽信了謠傳，不敢再來，豈不是砸了東家的一片心？”

蕓娘口舌極為伶俐，蕈姑被問得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只能為難地看向李信旭。

李信旭面沉如水，一時沒說話。

施令窈笑呵呵地從苑芳手里接過在隔壁鋪子買的冰雪荔枝膏，還不忘讓銀盤和雙生子他們也喝。

“這家老字號的冰雪荔枝膏，烏梅熬得不酸不，喝一口暑氣頓消，真是舒坦。”施令窈笑瞇瞇道，“待會兒再買些回去給阿娘們也嘗嘗。”

“大寶平時不喜歡吃酸的，這里面加了桂和砂糖，你試試？”

謝均晏嘗了嘗，難得覺得有幾分喜歡，點頭：“好喝。”

謝均霆喝了一口，被一口沖上來的烏梅香氣酸得臉皺一團，聽了兄長的話，連忙把自己那一杯塞到他手里。

謝均晏：……

李信旭看著對面泰然自若開始嘮起家常的一家子，險些被氣笑：“謝夫人，您也別在這兒為難我，不止是蕈姑可以作證，你這鋪子時常有生人進，若是被什麼有心之人利用，也說不準。您還是行個方便，讓兄弟們搜查一番，早早了事，你我心里都舒坦。”

“好啊，李大人把京兆尹的搜查令拿來給我過過眼，進去搜便是了。”

在們來之前，李信旭已經帶著人把鋪子圍起來了，要搜早就可以搜了，非要等來了才搜，不過是為了惡心。

施令窈揚起臉，似笑非笑道：“李大人就是有再大的本事，也得遵守圣人定下的規矩不是？”

“謝夫人難不不知道，事急從權這句話？”

施令窈正想回擊，卻聽得外面傳來一陣喧鬧聲。

“娘子！娘子！”

綠翹揚著一張喜氣盈盈的小臉，力從被侍衛們圍得像個鐵通似的圈里了進來，見著施令窈，三步做兩步地跑了過來。

“娘子！宮里來了人，正在府上等您呢！”

眾人心里一跳，宮里來人了，是為了什麼？

李信旭在一旁嗤了一聲：“沒得是抓謝夫人進宮問罪吧。”

“你胡咧咧啥呢？”綠翹生氣地瞪了他一眼，對著施令窈出一個十分幸福的笑容，“圣人冊封您為一品誥命夫人，天使婢過來您趕快回去，一家接旨呢！”

一品誥命夫人？

施令窈臉上出一個笑，了鬢邊垂下的玉珠，對著臉鐵青的李信旭笑著道：“哎呀，你看這事兒鬧的……圣人恩典，我自然是得馬不停蹄回去領旨謝恩，李大人這兒的事就先放一放吧。等到你拿到了京兆尹的搜查令，再來找麻煩也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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