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一一今早換了藥，病房彌漫久久不散的藥水味。

半坐在床上，只有‘一只手’。

手機放在前被子上，單手打字。

因為脖子上帶著護理，不能大幅度低頭。

的眼皮完全地下去，只看見濃的睫羽。

很快，將手機舉起來。

睫羽也同時抬起來。

【因為我們是家人。】

家人？

施璟蹙著眉：“只是這樣？”

薛一一覺得施璟不滿意這個籠統的答案。

想想。

打字。

【因為你對我好。】

不等施璟說話。

又打字。

【基金會立，是你牽的線，理事會員個個有來頭，其中，你一定做了很多，你只是沒說。】

【中安保不用做這些，你也不需要做這些。】

【你是為了我，為了給我一個發展的平臺，對嗎？】

舉著手機屏幕，漂亮的眼睛，盈盈地看著他。

施璟不作聲。

薛一一嚕嚕。

繼續打字。

【你對我的好，不是施舍和給予，是讓我自己長。】

【你讓我有自己的事業，讓我向上走。】

【你放心，我會好好做，不會讓你在朋友面前丟臉。】

薛一一忽地抬起眼皮，瞥一眼施璟，角翹起，又下眼皮。

打完字，舉起手機。

【你讓我覺得，很開心。】

薛一一好話說盡，也沒見施璟應一句。

這次，很直白：【你可不可以不要冷著臉，傷的明明是我，我保證，以后不會做這樣的驚喜了。】

舉著手機，微微嘟起小，似嗔似怨。

施璟一直繃著那條弦。

傷了。

傷得很重。

他傷的。

他沒得解釋。

他從來只是嚇嚇，就算再生氣。

一直嬉皮笑臉，不知道事的嚴重的樣子。

他想發脾氣。

但他又跟發不了脾氣。

現在這些話，切斷他那繃的弦。

施璟臉頰了：“還疼嗎？”

終于有反應了。

薛一一立刻打字：【不疼！】

施璟站起，走到病床另一側，取下手腕佛珠。

彎腰，把佛珠一圈一圈戴上纖細的手腕。

這是他現在想做的事。

其實他本不信這些。

但還是想給。

很明顯的，薛一一了一下手臂。

他抬眸瞧一眼。

剛才還笑瞇瞇的，此刻呆愣木訥，眼睛溜圓，滿目不置信。

施璟語氣淡然：“保平安。”

施璟回到椅子上。

坐姿松散。

看著床上的人。

眉目輕佻。

自從那串佛珠圈上的手腕，就像錮住了的魂魄。

不，不說話，著眼皮，只剩睫羽時不時煽一下。

施璟終于沒忍住，笑著問：“你怎麼了？”

薛一一這才出微笑，撿起手機打字：【好看！】

薛一一在醫院住了三天。

第三天，可以吃一些流食了。

食是施璟買來的。

南瓜湯。

香甜濃郁，口順。

薛一一吞咽還有些痛。

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咽。

時不時，瞥一眼旁邊。

施璟坐在小沙發上，面前一臺超薄筆記本電腦。

他正在理工作上的事。

他早就察覺旁邊不安分的小眼神。

很難不察覺。

稍微看過來，整個子都跟著微微。

施璟側頭看過去：“怎麼了？”

薛一一傷的手臂已經能活了。

放下湯匙，比劃：“你待會兒可以把電腦借我用一下嗎？”

施璟挑起眉梢。

薛一一比劃：“我也想理一下我的公事。”

施璟不近人地甩話：“不借。”

薛一一不高興。

施璟沒忍住笑一下，跟講：“我的電腦你用不了，有碼防火墻。”

薛一一重新拿起湯匙，喝南瓜湯。

薛一一出院后，被施璟送回家休養。

王姨負責照顧薛一一。

等到復查日，施璟親自帶薛一一去醫院。

恢復得很好。

醫生把脖子上的護理取掉。

薛一一頓覺輕松許多，連呼吸都順暢不。

只是多日習慣，轉頭看人時還是僵地，肩隨著頭，看上去很是稽。

施璟笑。

氣不，對著他肩膀敲一拳。

施璟表揚：“你現在膽兒了！”

這當然不是夸獎。

薛一一梗著脖子，很有骨氣地比劃：“我現在這樣，都是因為誰？”

堵得施璟繃著下頜點頭。

是是是！

都是他！

坐上車。

施璟問：“想吃什麼？”

薛一一吃太久流食了。

在家休養時，王姨一點都不放水。

今天復查，醫生說除堅哽噎的食外，薛一一都能吃了。

薛一一現在胃口大開。

想一想，比劃：“從這兒回家要經過我的大學，那里有一家砂鍋面條很好吃，我們去吃砂鍋面條，好嗎？”

施璟饒有神：“你還記得大學的砂鍋面條？”

薛一一點頭，比劃：“我腦袋里有它的樣子，很大一份，加青菜和豆腐，上面浮一層白芝麻。”

施璟盯著薛一一的眼睛，微微湊近：“你腦袋里，有我以前的樣子嗎？”

薛一一比劃：“沒有。”

車里，強烈的冷空氣夾著好聞的香氛，鉆進每個角落。

薛一一覺冷一般，抱了抱自己胳膊。

施璟調低風速，又調高溫度：“如果你想起以前的我，會怎樣？”

薛一一有些迷茫。

可能覺得奇怪，比劃：“你為什麼這樣問？”

施璟拍一下方向盤，語氣輕松：“就是好奇。”

薛一一：“……”

施璟舉例：“比如說，你想起我讓你不開心的事，你會怎麼樣？”

薛一一沉默很久。

像是思考了很久，才比劃答案：“我覺得現在的你，更重要。”

稍微反應，瞇眼睛質問：“你是不是以前欺負過我？”

施璟撐撐眼皮，不置可否。

他轉移話題：“安全帶。”

薛一一系上安全帶，湊上腦袋比劃：“回答我！”

施璟瞥薛一一一眼，一腳油門：“是，欺負你了，你要怎麼著？”

這麼理直氣壯，薛一一愣一下。

紅綠燈路口。

車停下。

施璟都忘記剛才那一茬了。

薛一一扯扯施璟袖。

施璟轉頭。

薛一一抬手比劃時，手腕上懸吊的蓮花吊墜晃悠：“那我就不要想起以前，就記得你現在。”

施璟手指抵在邊，眉梢微微抬高：“我現在有這麼好？”

薛一一點頭：“你是對我最好的人。”

施璟故意逗弄的語調，顯得輕佻：“這麼喜歡我？”

薛一一稍微頓一下，也是點頭。

施璟看進那雙清澈的眸。

一時失神。

還是薛一一指一下車前，著急地告訴他，綠燈了。

車輛啟。

施璟：“記住今天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