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玻璃不斷倒映出里面男糾纏的影，時微腳下像是生了，一不杵在那，紅幾次張了又合，發不出任何聲音。

一如八歲那年，那個充滿與腥暴力的午后。

耳邊都是歇斯底里的喊聲。

落地玻璃倒映出的臉，是致妝容都掩蓋不了的死白。

“微微，男人沒一個好東西，你長大后，千萬不要重蹈媽媽的覆轍！”

不要！

時微想要發出吶喊，卻像是被噩夢魘住的人，無法出聲、無法掙。

還是沒能破除代際宿命的詛咒，重蹈覆轍了。

如命的季硯深，真的出軌了。

時微底忽然像沒了，子晃了晃，撞在落地玻璃上。

里面的男人似乎是聽見了靜，抱著蘇暖暖閃到視線盲區……

“時微老師，請到1號演出廳準備演出，時微老師，請到——”渾渾噩噩間，耳邊響起舞團廣播的聲音。

時微麻木地挪腳步，走出休息間。

許默正要敲門，見從里面走出。

一白天鵝芭蕾舞服，烏發盤低垂的希臘式發髻，三枚珍珠母貝發夾呈扇形固定，周圍鑲嵌著一圈碎鉆。

時微像是沒看見他，目盯著隔壁休息間門口，牙齒不停打。

“他們你了——怎麼了？”許默說話間，順著的視線，看過去，蹙眉問。

“你幫我……拍、拍下他們、蘇暖暖和、和我……老公。”時微用盡氣力，聲道。

許默面一沉，想起之前舞團的傳聞，攥了拳頭，年下頜繃出刀鋒般鋒銳的線條。

蘇暖暖是從偏遠落后的小縣城帶來江城的，沒有，就沒有蘇暖暖的今天。

而老公，為了他瘸了一只腳！

許默邁開一步，想沖進去揍人，轉瞬又冷靜下來，掏出手機，“你快去準備，這里給我。”

還要等一個小時，才到他表演。

廣播又在催。

時微閉了閉眼，走向電梯口。

這一路，不知是怎麼走到演出廳的。

……

蘇暖暖趕來演出廳，看著時微扶著墻壁，走向舞臺。

握著手機，得意地翹起角，“季先生，果然如你所料，時老師備刺激，整個人現在像是被人了魂。”

對于時微這樣一個對自己要求嚴苛的舞蹈藝家而言，跳舞失誤的打擊，無疑是致命的。

丈夫出軌、事業失敗，雙重打擊。

季先生真是狠啊。

可他這個“狠”就是為了那個跛子乖乖回到他的羽翼下。

蘇暖暖心有不甘。

那頭，季硯深淡淡“嗯”了一聲，掛斷。

演出廳，時微站在臺上，臉慘白，雙目無神。

臺下坐著一排舞蹈藝家，們齊齊看著自己。

每個人的目像極了媽媽捉后，賓館底下圍觀的市民，對著指指點點。

評委席，國家芭蕾舞團首席舞者，戚染對著話筒，關心地問。

“時微，你今天看起來似乎有緒，還能參加競演嗎？”

大家也都注意到了，臺上的時微看起來很不對勁，一臉麻木，眼神渙散，子像是繃得很。

杜婉冬站起來，眉心皺，“微微，你是不是不舒服？”

看起來明顯不對勁。

其實昨晚，就很不對勁了，半夜敲房門，問家里有沒有安眠藥，說是帶了褪黑素，不管用。

時微眼眸終于有了焦點，看見不遠直播號手機屏幕上，網友催的彈幕，連忙道：“我、我可以，開始吧。”

今天扮演的是《天鵝湖》里的白天鵝，奧吉塔白天鵝獨舞變奏。

音樂聲響，舞臺暗下，只剩一道追，打在時微臉上。

生生出一個笑容，隨著節拍，踮起左腳尖，以輕快跳躍的姿勢舞向臺中央，卻在右腳落地時，整個人狼狽地趴倒在地上。

臺下評委們捂，正看直播的網友們也都紛紛震驚。

時微趴在木地板上，撐著雙手想要爬起，像一只傷的白天鵝，撲棱著翅膀。

杜婉冬捂著，為一把汗。

時微咬著牙，忍著右腳踝的灼痛，站了起來。

“時微，你還有芭蕾。”閉著雙眼，耳邊，響起無數道年輕的聲音。

分別來自于8歲、9歲、10歲……20歲……的自己。

沒有父母、沒有，還有芭蕾。

季硯深背叛了，還有芭蕾！

時微深深鞠了一躬，直起時，眼眸里有了神采，“麻煩老師，重新播放舞曲。”

音樂聲再次響起。

揚起笑容，隨著節拍，踮起左腳尖，以輕快跳躍的姿勢舞向臺中央。

全的記憶開始復蘇，刻在骨里的芭蕾細胞漸漸取代消極緒，時微漸漸地融進另一個全新的世界。

熱的世界。

這個世界曾經也為驅逐悲傷。

面部表飽滿，踮起雙腳，手臂如波浪般流，從指尖到肩胛的每個關節需連貫控制，模仿天鵝振翅。

這是準的“天鵝臂”（Port de bras），優雅、靈。

接著，只見左重心上的延展，右控制至90度以上，接長時間深下腰的展翅，傾斜中，保持穩定。

臺下評委老師們紛紛贊嘆搖頭，難以置信，一個跛了腳的人能做到平衡的極限挑戰。

更令人起皮疙瘩的是，落地時，如踏雪無痕，尤其在小跳（petits sauts）和旋轉中強調和的緩沖。

考核結束，評委們紛紛鼓掌，拿起筆給打分。

可時微卻沒有停下來！

臺上的踉蹌著步、跌打在地后又掙扎爬起，一副神崩潰的樣子。

大家恍然明白，是在表演《天鵝湖》第四幕：絕獨舞。

考核沒有這一項。

臺上的凌空越起，以漂浮般的軌跡傳遞赴死的決絕。

臺下，響起一片片熱烈的掌聲。

后臺，蘇暖暖看著這一幕，震驚得瞪大雙眼，連忙撥打季硯深的手機，顯示關機。

舞曲結束，時微優雅地做了個謝幕禮。

臺下再次掌聲雷。

網友紛紛刷著彈幕「太不容易了，一只腳也能跳！」

「時微是神！」

時微剛下舞臺，季硯深和蘇暖暖糾纏的畫面再次席卷了，小發，潔白的影搖搖墜，幸而，趕來的杜婉冬和戚染及時扶住了。

“微微，好樣——”杜婉冬的話音還沒落，再次看見死灰般的眼神，心里一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