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朱雀園。

從山上下來已經是晚上，去了醫院，各種檢查做過，等車停到門前，已是凌晨深夜了，一番折騰，蘇云眠早困乏得不行。

人是被抱著下車的。

初冬的風還是冷的，孟梁景將人裹在大里，抱著快步進了門。

雖然很晚了，吳嬸早早接到通知，正等在客廳，看到人進來，又瞧見先生懷里出的半張昏昏睡的側臉，當即面喜。

“夫......”

剛開口，就被孟梁景搖頭打斷，“輕聲，把藥煮好送上來。”

“誒誒。”

吳嬸用力點頭小聲答應，從后進來的郎年手中接過一大兜藥材就跑去了廚房，因為要慢養細調，去醫院時孟梁景就找的相的老中醫，開的中藥。

到了二樓。

進了主臥，把人小心放床上，孟梁景又手摘了蘇云眠臉上的墨鏡，也是醫生代過防止污染的，雖然看不見但更要注意。

墨鏡剛一摘下，蘇云眠就醒了。

“到了？”

“嗯，吳嬸去煮藥了，你先睡，藥好了我喊你。”

“那我先不睡了。”

蘇云眠索著要起來，出的手被另一只寬大的手掌握住，拉坐了起來，力道太大的緣故，前傾撞在了男人溫熱的膛上。

孟梁景抱住的腰，“先換服？”

蘇云眠搖頭。

沒搭理男人刻意的作，蘇云眠轉頭向四，盡管什麼都看不見，但還是問：“主臥？”

“嗯，布置和以前一樣。”

“哦，怎麼不改？”

孟梁景：“你想怎麼改？”

“不知道，我又看不見。”

“以后會看見的。”

“所以，你是想要我幫你改房子？”蘇云眠似笑非笑地問。

孟梁景強調：“這是我們的家。”

“哦。”

蘇云眠不為所，“你別想占我便宜，我給人設計，不管設計什麼，那都是要錢的，不可能白干活。”

“我所有資產，夠不夠？”

“那我得數數看。”

孟梁景笑：“我多資產，你不都知道嗎？”

當初孟梁景雖是假死，但產清算卻是真的，雖然最后都被蘇云眠扔回去了，但明細那確實都清清楚楚。

但是......

“呵，你最會騙人，誰知道你給我看的那些，是不是只是你想給我看的。”

話落。

蘇云眠打了個哈欠，不再理會孟梁景，調整坐姿后低下頭，額頭抵在孟梁景起伏溫熱的膛上，在冷檀香的纏繞下，把人當樁子，打算小瞇一會。

察覺到呼吸漸輕，孟梁景也放輕了呼吸，讓膛起伏變得緩慢有節奏。

過了一會。

吳嬸端著托盤上來了，主臥門沒關，走到門口頓一下，等孟梁景目看過來才走進去，抬了抬手上的藥碗。

“放桌上......”

“嗯？藥送來了？”

孟梁景開口時，腹震，蘇云眠睡得淺，當即醒了過來，然后，就聞到了空氣里飄的濃濃藥味。

“醒了？那先喝了藥再睡。”

孟梁景從吳嬸手里的托盤上拿過藥碗，自己先嘗了嘗，試了藥溫合適，才遞到蘇云眠邊。

“不要，太苦。”

蘇云眠錯開頭，回避著藥味。

孟梁景耐心道：“家里有果脯，喝了藥，再吃點甜的......”

“對對。”吳嬸忙抬了抬手里的托盤，想要給蘇云眠看托盤上的果脯點心，又意識到夫人現在看不見，心里難過的同時，又溫聲解釋：“我帶了點心果脯。”

蘇云眠搖頭，“不要吃這些。”

孟梁景心道：要來了。

雖然蘇云眠這次跟著他回來了，但孟梁景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蘇云眠不可能是因為原諒了他才回來的，對此早有預。

而這也是他期盼的。

他知道，蘇云眠心里對他有怨，只有把這些年因他累積生出的怨發泄出來了，才可能把心清空，那顆心重新變得干凈了，才可能再生出些別的來。

但也可能，清空的什麼都不剩，連因怨念而生的那點在意都沒了。

但孟梁景沒辦法。

他只剩下這條路可走了，哪怕結果可能不是自己想要看到的，此時此刻，卻也只能悶頭走下去，去求一個微小的可能的圓滿。

求一個白頭終老。

孟梁景溫聲問：“那想吃什麼，我給你買。”

“真的？”

蘇云眠微笑反問。

“嗯，我說過會照顧好你，你想要什麼都告訴我，我都能給你弄到。”

“好啊。”

蘇云眠笑道：“我想吃我最的那家糖果，尤其我最的那幾個口味，有那個，我才喝得下藥。”

京市有家手工糖果店，多年傳承了，結婚那幾年，蘇云眠經常買回來，自己吃，也會給孟安買，但孟梁景不吃甜食，第一次買回來給他吃時被當面扔進垃圾桶后，蘇云眠就沒再給孟梁景買過了，想來他也不一定知道店的名字。

畢竟孟梁景不好這口。

而蘇云眠也是故意不說糖果店名字，那家店離朱雀園還遠的，加上這會都凌晨了，店早關門了，現在去也買不到。

就是故意為難。

又怕孟梁景鉆文字空子，讓別人去買，蘇云眠又補充，“我只吃你買的。”

“好。”

孟梁景臉上笑意深深，意料之外地開心：“你吃的當然該我去買，我這就去，你在家等我。”

蘇云眠：“......”

孟梁景把藥碗放回托盤，又對吳嬸代道：“照顧好蘇小姐，等我買好回來會提前打電話，到那時藥也涼了，你再重新煮一碗。”

“知道了。”

吳嬸連忙答應。

孟梁景也沒問蘇云眠糖果店名字，更沒去問喜歡的口味是什麼，叮囑了幾句，就披上黑大，凜冬寒夜的跑出去買糖果了。

很快，樓下就傳來車發離開的聲音。

“夫......蘇小姐。”

雖然很開心蘇云眠能回來，但到這會，吳嬸也察覺到哪里不對了，先是先生對夫人的稱呼，還有夫人這明顯的刻意為難......這是發生了什麼嗎？

“怎麼了？”

蘇云眠微笑問。

同夫人黯淡的眼睛對上，多漂亮啊怎麼就看不見了呢，吳嬸心下難，語氣盡可能平和，“沒，沒什麼，那我先把藥端下去，等下上來陪著......蘇小姐。”

夫人了八年，還是不習慣蘇小姐這個稱呼，太陌生了。

“不用。”

“嗯？”

“藥放下來吧，我等會就喝。”

“啊？？”

吳嬸不懂了。

“我就是想欺負一下孟梁景，才讓他出去的，他買他的，我喝我的，也不耽誤。”蘇云眠微笑問：“怎麼了嗎？”

“沒沒！”吳嬸反應過來，立刻道：“好的！”

“藥給我吧。”

“好好。”

蘇云眠接過藥，沒喝，又道：“你再下去幫我煮碗梨湯吧。”

“這......”

蘇云眠擰著眉，“這藥聞著就好苦啊，喝完了我想再喝些甜的蓋蓋味，麻煩你了。要有什麼事，我會在樓上喊你的。”

“不麻煩不麻煩！”

聽著吳嬸遠離直至消失的腳步聲，蘇云眠忍不住笑了笑，這里不管怎麼變，吳嬸還是這麼好，一直對很不錯。

從床上下來。

小心翼翼端著藥碗，著床架往浴室走，雖然看不見，但孟梁景說這里布置一直沒變過，蘇云眠只需要按照記憶里房間的模樣，很快就到了浴室。

又到洗手臺。

蘇云眠笑了笑，到下水口位置，藥碗對過去，藥碗傾斜，濃黑的藥緩慢傾倒進去。

水聲嘩啦。

最后只留了碗底一口。

又擰開水龍頭沖洗臺子。

空氣中藥味淡了些，才轉，端著藥碗了回去，重新坐回床上，將碗底留的一口藥喝進里，眉頭都不皺一下。

喝完這一口放回桌上。

此時碗壁上，正好留下一道喝過的蜿蜒痕跡。

蘇云眠手在桌上索，了塊果脯，放里，甜得眼睛微微瞇起，笑盈盈開口：

“好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