庇山山遼闊,綿延千里,是滎城的一面天然屏障。
車馬粼粼,一道親王儀仗自道轉來。
儀仗最中間是一架高大的金頂馬車,車里坐著璐王和世子寧衡。
寧衡剛一覺睡醒,還有些迷糊,聊起簾子往外一看,頓時神了:“看見村里的燈火了,證明馬上就要到滎城了。哎呀,可算是回來了。”
他坐直子,抖了抖肩膀:“太好了,又三年不用進京了,舒服!”
璐王沒搭理兒子,依舊閉目打坐,兩只手在空氣中畫圈,口中念念有詞,像是在做法。
要是讓不認識的人見到,絕對不會認出這是位份貴重的藩王。
因為璐王潛心修道,一整個道士打扮。就是平時養尊優吃得太好,材有點富態,沒有仙風道骨那種勁兒。
但寧衡還是很怕自己父王哪天想不開出家了,他就得繼任王位了。
當世子,還能溜出封地玩一玩。
當了藩王,除非進京,否則平時連滎城都不能出。
進京也不是什麼好事。他這璐王世子的份在滎好用,可進了京他就屁都不是了。
大昭藩王多,世家也多,那些顯赫世家的公子小姐不比他們王孫貴胄差。京城花團錦簇,爭奇斗艷,大街上隨便扔一塊兒石頭就能砸到一個天家世家子。
他爹沒有實權,還一心修道,寧衡都不愿意回想京城那群人是怎麼笑話自己的。
滎多好啊,在滎當個土皇帝,呼風喚雨。
鄭家又很老實,和他們璐王府得相當不錯。
不像封地在博陵的晟王,晟王叔雖有實權,但博陵還有個崔氏。
博陵崔氏可比滎鄭氏還要基業深厚,晟王幾乎每天都在和崔氏斗法,多鬧心。
寧衡對自己的日子再沒有什麼不滿的了。
他一把握住璐王的手,真意切地說:“父王,您可千萬要長命百歲啊!在這王位上穩穩地再坐他五十年!”
璐王終于睜開眼,一雙不大卻滿含的眼睛看著子:“我的兒,為父最大的愿就是你趕繼承王位,為父也好過幾天閑云野鶴的日子。”
“不,父王,您是最好的璐王,兒比不上您!”
“長江后浪推前浪,父王老了,該退位讓賢了。”
寧衡大驚:“父王,你不能退!”
璐王欣:“衡兒,你可以的!”
寧衡想了想,懇切地問:“父王,您有沒有什麼流落在外邊的私生子?可以抓回來繼承王位的那種?”
璐王直拍大,嘆道:“沒有啊!兒,都怪父王對你母妃一心一意,用至深。從不在外留,如今竟無人可替你我分憂!”
寧衡怒其不爭:“父王,你怎麼這麼沒用!”
璐王恨鐵不鋼:“我的兒,你怎麼也這麼沒用!”
此時,忽聽外邊“咚”的一聲巨響,馬車晃了晃。
寧衡扶著車壁穩住子,驚嘆:“父王,你氣功大了?”
璐王兩只手又開始揮舞,外邊不斷傳來咚咚咚的巨響。
寧衡瞪大眼:“父王,你在隔山打牛嗎?”
璐王收了手,捻了捻山羊胡,不不慢地說:“不出意外的話,我們遇到意外了。”
接著就響起衛隊士兵的大喊聲:“有埋伏,有刺客!快快保護王爺和世子!”
駿馬一聲嘶鳴,拉著馬車狂奔起來。
寧衡剛想開簾子看一看外邊,一支箭就嗖的一下過窗戶飛進來,從他臉側劃過,釘在了車壁上,箭尾的羽還在不斷震。
寧衡的臉一下子就白了,劇烈顛簸的馬車震得他話都說不連貫了:“這……這是……誰要刺殺我們?”
他和父王都是老實人,沒有得罪過誰啊?
璐王把寧衡拉到自己邊,抱著他,安兒子的同時條理清晰地問了車外的侍衛幾句話。
得知對方來勢洶洶,剛才的巨響就是山上的滾石,前邊的道可能被封住了,馬車應該過不去。
璐王當機立斷:“騎馬!”
他是個靈活的胖子,當即就出了車跳上馬。寧衡也素跑馬,騎不錯,父子二人在一眾護衛的保護下離了道,奔一條小路。
寧衡回頭看了一眼,馬車已經被了刺猬。
很快,后傳來了一陣馬蹄踏踏聲,只見一群黑影朝他們襲來,像是一團要將他們吞噬的黑云。
寧衡嚇得聲音發抖:“父王,他們追上來了!”
王府護衛很快和后邊追來的人廝殺起來,誰知前邊也來了人,他們被前后夾擊了!
護衛首領立刻說:“王爺,世子,快進林!”
月黑風高,林中的一棵棵樹木有如鬼影,樹枝掠過,勾爛了寧衡的錦袍,勾散了他的發髻,劃破了他的臉。
寧衡自小順風順水,是糖罐里長大的,從沒遇到過這樣的險。
當黑巾覆面的歹人追上來,一個個將王府護衛砍落馬下時,寧衡陷了前所未有的絕境地。
他一邊策馬一邊大喊:“你們是誰,為什麼要殺我們?我可以給你們銀子,很多很多銀子,你放過我們!”
回應他的是越來越近的黑影,月將長劍照出令人肝膽裂的寒。
一個黑刺客打馬追上,舉著長劍便朝寧衡砍來,璐王小小的眼睛瞪得巨大,眼眶幾乎要都撐裂,凄厲大:“衡兒!”
這一剎那,寧衡完全僵住,時間都好像靜止了。
他不會趕馬逃命了,也不會大喊著談條件了,他為了一尊雕塑,頹然又絕地看著那柄長劍落下來。
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下來,卻有一道破空之聲。
一支利箭似是穿云而來,從那舉劍的歹人脖頸右側釘,箭頭從左側鉆出,直接將他橫貫。
離寧衡面門只有寸余的劍刃了,便頹然落地。
他呆呆地轉頭,明明是這麼暗沉的夜晚,可他還是那麼清楚地看見一人一馬,從林深疾馳而來。
馬上的人廓纖細,左手持弓,右手拿箭,一拉一放,三支箭一齊襲來,從寧衡側飛過,釘他后的幾名歹人中。
轉眼間那人便至前,可對方連他和父王都沒有看一眼,便從馬側出一桿長,彎腰傾,重重敲在那些歹人的馬上。
幾匹馬嘶著跪地,把馬背上的人甩下來,長再次敲下,每一擊都仿佛敲碎了他們的脊骨。
寧衡愣愣地看著那救世主一般、纖卻又仿佛堅不可摧的影,耳邊只有自己劇烈震的心跳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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