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氏家廟里栽了許多四季桂，此時芳香滿園。

太夫人靠在榻上，聽邊的姑子讀經。

一個小丫鬟進來通報說：“太夫人，主家的五姑娘來了。”

太夫人睜開眼：“五姑娘？就是今年才找回來的那個？”

“正是。”

“來做什麼？”

“五姑娘說新制了點心，送來給太夫人嘗個新鮮。”

太夫人沉片刻：“請進來吧。”

簾子打起，葉緋霜提著食盒邁步而。

今日穿了條橙紅的襖，頭發編辮子，辮子里邊戴了小朵小朵的海棠絹花。

樸實又鮮亮的裝扮，讓太夫人眼睛都亮了。

太夫人年歲大了，不喜歡死氣沉沉的素，看著鮮亮的東西才舒心。

葉緋霜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行了個大禮：“給太夫人請安，愿太夫人福祿雙全，萬壽無疆。”

吉祥話誰都聽，太夫人見禮數周到，心覺滿意，出笑容來：“好孩子，起來罷。”

葉緋霜麻利地起，從食盒里拿出幾碟糕點擺在桌子上，說：“我在別院里閑來無事，摘了點桂花做糕點，太夫人賞晚輩個面子，嘗一嘗吧。”

這些點心樣式小巧致，讓人一看有食。

太夫人嘗了一塊，口便香味馥郁而不甜膩，化開后還有濃郁的桂花。

太夫人不多吃了幾塊：“這是你親手做的？”

“是。”

太夫人點頭：“好巧的手，不比寶芳齋的差。”

寶芳齋是滎最大、最有名的糕點鋪子。

葉緋霜抓抓臉，有些赧：“太夫人過獎了，您吃就好，我趕明兒還給您做！別院和這兒離得不遠，還能趁熱送來呢！”

有這份心就讓太夫人滿意了。

閑聊一會兒，葉緋霜才問：“太夫人，我……我能去看看母親嗎？”

太夫人冷哼：“此等私德敗壞的賤婦，如何配為人母！”

族長已經告訴了秦氏聯合的夫給鄭漣下毒的事。

葉緋霜垂下淚來：“母親竟還讓人給我下砒霜，我真是想想就后怕。我今年才回家，回來后也一直和爹爹姨娘小心過日子，實在不知道哪里惹惱了母親……太夫人，您讓我去問個明白吧，否則我不甘心。”

太夫人想了想，允了。

秦氏被關在家廟最里邊的一間小屋里，門窗全都訂得嚴嚴實實，房上落了一把大鎖，還有六個家丁看著。

葉緋霜忽然想起了陳宴曾經對說過的話——

世家大族對于犯錯的眷，都是如此對待的。

房門“吱呀”一聲打開。

秦氏不適地瞇起眼睛，已經許久不見天了。

眼睛有些刺痛，約看見一個纖細的廓，忙道：“媛娘！是不是你來了？你來看娘了？”

立刻站起迎過來，卻因為幾天未進水米，沒什麼力氣，跌倒在地。

葉緋霜背著，慢慢蹲在面前，笑道：“母親，看清楚點，是我呀。”

認出的一剎那，秦氏目眥裂：“是你！竟然是你！你這個小賤人，是不是你害的我？！”

“母親自己做的丑事，怎會是我害的呢？”葉緋霜說，“而且我在張莊別院，母親在深宅之中，隔這麼遠，我如何害母親呢？”

秦氏咬牙切齒：“就是你！一定是你！之前那麼些年一直都好好的，自打你回來，我的日子就不好了，一定是你在搗鬼！早知如此，在找到你的時候，我就該讓人弄死你！讓你回不來！”

這是秦氏最悔的事，就不該讓這個小雜種回來！

經過這些天的折磨，秦氏的神智本來就在崩潰的邊緣了，葉緋霜的出現，為了垮的最后一稻草。

喃喃罵道：“你們都該死！你那個窩囊廢爹，你那個賤人娘，還有你這個小雜種，你們都該死！”

葉緋霜微微拔高了聲調，好讓門外的人聽到：“我是雜種，那鄭茜媛和鄭文博又是什麼呢？”

秦氏、門外太夫人派來聽的小丫鬟，齊齊一愣。

秦氏尖起來：“你說什麼？！”

“聽說你和喬大夫的有許多年了，那是不是在嫁給我爹之前就有了？鄭文博和鄭茜媛，真的是我爹的孩子嗎？”

葉緋霜用一副天真無邪的語氣問：“啊對了，我還說過，鄭文博長得和喬大夫有些像！難道……難道鄭文博真的是喬大夫的兒子嗎？”

“你胡說！”秦氏使盡全力氣撲過來，“我要殺了你，讓你再胡說八道！博哥和媛姐是鄭家的嫡出后代，你這賤種也敢污蔑他們！”

秦氏可不是那種老實等死的人，事已經到了這個地步，還想著翻呢。

最大的倚仗是鄭老太太，其次便是的一雙兒。

哪怕要在家廟里待許多年也沒關系。等的兒長大，靠著滎鄭氏的聲和名號功名就，一定可以救出去的！

現在這小賤人竟然說的子統不純，這不是絕后路嗎？

“母親，您怎麼急了，莫非被我說中惱怒了？”葉緋霜輕而易舉地躲開秦氏，“難道你的雙生子真是和喬大夫生的？”

門外聽的小丫鬟出了一冷汗，老天爺，混淆宗族脈，這可是天大的事，了不得！

小丫鬟已經顧不上聽后邊的了，要趕去把這事告訴太夫人！

葉緋霜聽見一連串遠去的腳步聲，揚起角。

一改方才的天真，一把掐住秦氏的臉，視著：“你人品低劣，為人惡毒，有如今下場，是你的報應。你搶我母親的位置，現在就是還回來的時候！”

秦氏冷嘲：“你以為沒了我，你娘就能做正頭夫人了嗎？癡心妄想了，絕無可能！老太太不會同意的！”

葉緋霜嗤笑：“這就不勞你費心了。”

對上秦氏恨的快要滴的眼，葉緋霜繼續道：“你還指你的一雙兒以后救你是嗎？放心，我不會讓你有命等到的。”

“果然是你，我就知道是你！”秦氏的眼里像是要沁出來，瘋狂撲騰著，“你為何會知道我和喬祿之事？你從哪里得知的！”

“你想知道？”葉緋霜挑眉，“可我偏不告訴你。”

秦氏怒極攻心，一口氣沒提上來。

只是剛暈過去，葉緋霜就把掐醒了。

秦氏渾渾噩噩的，還聽見葉緋霜對看守的家丁說：“你們都看見了，母親好好的，我就和說了幾句話而已，我可什麼都沒對做啊！”

家丁說：“是。”

秦氏眼睜睜地看著葉緋霜離開。

走到門口時，又轉過頭來，朝出一個志得意滿的笑。

秦氏想起來了。

葉緋霜剛回來那天，就這麼朝笑過。

那個笑容宣告開始。

這個笑容宣告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