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辰的前一天,葉緋霜又出了一次府。
當然,這次是依然是扮男裝出去的。
銅寶和一起,見徑直往八街胡同那邊去了,便知道要去看誰。
“周娘子現在沒有住在家里,而是住在客棧里。”銅寶對葉緋霜說,“就是八街胡同口的那家客棧。”
葉緋霜點了點頭。
周娘子,就是葉緋霜認識的那個兒子被喬祿害死的了,瘋瘋癲癲的人。
已經為兒子討回了公道,當然也不用再裝作瘋瘋癲癲了。
葉緋霜看見的時候,正在做鞋墊。
葉緋霜拿起幾雙做好的鞋墊看了看,陣腳細厚實,鞋墊結實又。
“做得真好。”葉緋霜不吝贊,“你的手藝真好。”
周娘子笑了笑:“靠手藝換點銀子養活自己,日子總要過下去。”
葉緋霜說:“你能這麼想就太好了。”
“還是要多謝小姑娘你。”周娘子滿懷激地道,“沒有你,哪還有我的今天。”
葉緋霜不給指了一條明路,幫給兒子討回了公道,還救了一命。
是的,周娘子自盡過。
那是拿到府判決書的第二天,上邊寫了喬祿已經招認,的確害死了他的兒子。
還收到了一筆不菲的恤銀子。
但是對于那個時候的周娘子來說,銀子其實已經沒有多大用了,因為不打算繼續活下去了。
人就是這樣,有的時候就是靠一口氣吊著。對于周娘子來說,為兒子討回公道,就是的那口氣。
有那口氣在,不管日子多難,都能捱過去。
哪怕住茅草屋,哪怕要裝得瘋瘋癲癲,哪怕撿別人扔掉不要的東西吃,只要想著要為兒子討回公道、要弄明白兒子的死,就能一直茍活下去。
可是等公道真的給了,忽然就不知道自己接下來的日子該怎麼過了。
于是去了兒子的冠冢前,燒掉了府發的公文,然后就投河了。
是被銅寶救起來的。
其實銅寶一直在暗地里跟著。
這是葉緋霜的命令。
府的判決下來后,他家姑娘就對他說:“你立刻去暗地里跟著周娘子,保護好,別讓做傻事。有的時候一口氣散了人就容易想不開,等撐過去就好了。”
銅寶不得不說,家姑娘真的料事如神。
針線籃子底下放著很多老舊的繡線式樣,很是巧,葉緋霜仔細翻看了一會兒,問:“你是繡娘?”
“是,以前在繡坊干過活,干得還不錯。”周娘子把自己糙的雙手到葉緋霜面前,“但是現在不行了,手太糙了,不能刺繡了,否則容易把線和布給勾壞,只能鞋墊了。”
“這些花樣子我都喜歡的。”葉緋霜笑道,“我家有幾個鋪子,其中就有繡坊。以前都是我嫡母管,人沒了,以后可能要我來管了。如果到時候我請你幫忙,你愿意嗎?”
周娘子聞言,眼睛一亮:“當然愿意。”
既然打算要活下去了,那就盡可能活得好一些吧。
葉緋霜離開了客棧,寒風揚起的角和發帶,遠遠去是個很有風骨的小郎君。
周娘子癡癡著的背影,在想自己兒子若是活著,是不是也是這樣。
不由淚流滿面。
葉緋霜又去了醉紅塵。
盡管幫他家姑娘往醉紅塵送過信,知道了姑娘和這里有聯系,但是親眼看見這麼門路地進了青樓,銅寶的角還是了一下。
葉緋霜直接去找桑彤,巧的是,寧衡也在。
自打葉緋霜叮囑讓寧衡關照清溪后,寧衡就三天兩頭過來一次,還連桑彤一并關照了,桑彤現在都不用接客了。
寧衡看見葉緋霜,嘖嘖:“師父,你這麼一打扮還真不賴,要是再高點就更像風流小郎君了。”
葉緋霜:“我已經比同齡人高很多了。”
寧衡筆畫了一下:“哪有,你還沒到我肩膀。”
“你又不是我同齡人。”葉緋霜無語,“我還能長。”
按照前世來看,的個頭還能躥一大截。這輩子勤加習武,說不定能長得更高。
清溪在桑彤邊,歪頭看著他們兩個比個頭。覺得有意思,笑了起來。
寧衡一看過來,他立刻不敢笑了,使勁兒往桑彤邊了。
雖然和寧衡經常見面,但還是沒悉起來,清溪比較怕他,覺得他長得和那些欺負自己的人一樣。
但是他不怕葉緋霜,即便他和葉緋霜只見過一面。
清溪記得這個姐姐保護過他,還給了他糖。
不用桑彤提醒,清溪就主了聲姐姐。
“哎。”葉緋霜笑瞇瞇地答應,“真乖。”
“師父,我也乖!”寧衡立刻道,“師父你來的正好!我有個東西要送給你!”
葉緋霜已經猜到了是什麼。
果然,是一桿紅纓槍。
一桿質地很好、很漂亮的紅纓槍。
深槍桿上刻著繁復的花紋,銀白槍頭寒凜冽,紅的穗子像一團火。
“師父,喜歡嗎?”寧衡期待地問。
葉緋霜惜地把槍從頭到尾了一遍,高興地說:“喜歡。”
這可是第一把屬于的槍呢。
“這是方圓幾百里最好的槍了!”寧衡得意的說,“我派人去很多地方搜羅,他們把看得上的都拿給我看,我從中挑了這一桿,我就知道師父你一定會喜歡的。”
既然已經收了寧衡這個徒弟,對于徒弟的“孝敬”,葉緋霜當然就坦然之了。并且答應等過完年,就教寧衡槍法。
第二天,便是臘月二十。
天仍黑著,陳宴便來了鐵匠鋪子,里邊很多人都熱火朝天地忙著,爐里的熊熊烈火把大家的臉照得亮堂堂的。
絡腮胡大漢看了一眼陳宴后的錦風,問:“用他的?”
開鋒,即是讓兵飲后打磨鍛造,出鋒刃。
想得到一把好的兵,這一道程序至關重要。
陳宴搖頭道:“用我的。”
大漢和錦風齊齊愣住了。
錦風回過神來:“公子……”
陳宴抬手,止住了錦風的話。
他對大漢道:“來吧。”
大漢給了陳宴一個怪異的眼神,像是第一天認識他似的。
爐門打開,一桿燒得通通紅的長槍探出。
陳宴挽起袖子,出小臂,拿出一把鋒利的匕首,一劃——
大片霧噴濺而出,灑在了長槍之上,發出滾燙的聲響,激出一片白煙。
他的作干脆利落,不過眨眼之間,錦風想再阻止都來不及。
打鐵的漢子們看著鮮融長槍之中,興地歡呼起來。
錦風急忙給他家公子包扎,看著這道從手肘蔓延到手腕的口子,心里復雜無比。
這桿槍的圖紙,是他家公子親手畫的,耗費了數個日夜,來來回回修改了幾百次,才終于畫出一桿讓他滿意的長槍。
接著找到已經退的鐵匠,重金請人家出山來打這桿槍。
現在,竟然還用自己的為這桿槍開鋒。
跟在他邊這麼多年,錦風從未見過他為一件東西……不對,是對一個人,這麼盡心。
看來,他家公子對那位鄭五姑娘的在意程度,比自己以為的,還要深很多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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