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出正月,鄭家的退婚書就送到了陳家。
陳夫人第一時間拿給陳宴看。
陳宴道:“婚約是祖父訂下的,也當由他來解除。等祖父回來,蓋了章,退還信,這門婚就作罷了。”
“如此便好。”陳夫人松了口氣,“你總算想通了。”
雖然不知道兒子為何忽然就想通了,但總歸是好的。
陳夫人剛走了沒多久,外邊傳來一連串“噠噠噠”的腳步聲。
一個穿著紅棉襖,戴著虎頭帽的小孩跑了進來。
“三叔,三叔!”小孩拿著,另一只油膩膩的小手就往陳宴上。
陳宴提著領子把拎起來,放在圓凳上,拿出帕子給花貓一樣的臉。
小孩三四歲的模樣,一張臉白白,眼睛很像葡萄。
有點胖,往那兒一坐墩子似的。
“三叔,你病好了沒有?你都瘦啦!肯定沒吃飯飯!”把啃得七八糟的往陳宴跟前遞,“吃!”
陳宴還沒說話,就有一個稍大點的小男孩跟了進來,說:“三叔才不會吃你啃過的!”
小孩撅起,“呸”了一聲,向小男孩發口水。
接著就是接連不斷的“三哥哥”“三堂哥”,寂靜的客居霎時間熱鬧無比,驚起了竹林里的鳥雀。
陳氏一族都知道,三郎陳宴是這一輩里最有出息的,當然要好好籠絡結。
但陳宴子并不熱絡,總是讓人無從下手。
他們來探病,全都吃了閉門羹。
不過幸好,陳家人都知道,陳宴喜歡孩子。
他嫌大人煩,可從不嫌孩子煩。
于是都派出了自家的小團子,代表各方大人來對久病初愈的三公子表示問。
盧季同剛來,就被這“嘰嘰喳喳”的孩尖吵得腦殼差點炸了。
“親娘誒。”他捂著耳朵,看著被孩子們圍起來的陳宴,“你真得了。”
陳宴聽他們羅里吧嗦地背了上句不接下句的唐詩,猜了已經猜過不下八十遍的字謎,婉拒了沾著口水的和化一團瞧著就很惡心的麻糖,送出了數塊寶石,總算讓這群小寶貝心滿意足地走了。
盧季同嘖嘖:“你這輩子的耐心都用在孩子上了。”
“稚子真,多有趣。”陳宴說。
盧季同樂了:“可惜了,我霜兒表妹還小,你得等及笄,再等著完婚……怕是沒個五六年你當不了爹。”
陳宴一抬下頜,示意桌面:“看那是什麼。”
盧季同懶洋洋地拿過來,一看,眼睛頓時瞪得像銅鈴:“退婚書?”
“嗯。”
“霜兒表妹要和你退婚?”
“嗯。”
“為什麼?”
“不喜歡我。”
“我是問你為什麼會同意!”
盧季同這兩年都和陳宴在一塊兒,他知道陳宴對葉緋霜多上心,竟然真能同意退婚?
陳宴說:“還記得我們去狩獵麼?如果不想傷害獵,那就要布陷阱。如何讓獵心甘愿地踏進陷阱里?首先就要讓它們放松警惕,不能太。”
“我霜兒表妹可不是獵,你越放松,跑得越遠。”
“不要,我可以追。”
盧季同樂了:“清言啊,要我說還是算了。你看這都快兩年了,我霜兒表妹對你還是一點好都沒有,我估計以后也不會有了,就本不喜歡你這樣的。”
對上陳宴涼涼的眼神,盧季同繼續道:“要是換做旁人,你說竇未開,等大一點說不定就好了。可我霜兒表妹早慧,很通人世故,自然也知道什麼喜歡。就是對你沒覺,你趁早放棄吧。”
陳宴輕哂:“急什麼,這才哪兒到哪兒。”
盧季同繼續潑涼水:“沒了這紙婚約,你連正當見的理由都沒有。”
陳宴懶散道:“那就不必正當。”
盧季同:“……”
他算是知道了,葉緋霜這是把陳宴的好勝心給激起來了。
不對,不是好勝心,是必勝心。
這是陳宴自小就給自己定下的要求:凡是他想做的事,他就一定要做,哪怕千難萬險,也絕不退,更不會放棄。
“得了,兄弟我只能祝你功了。”盧季同說,“走吧,鄭文煊來了。”
鄭文煊,國公府長子,鄭茜靜的大哥。
今年二十四,在詹事府任職。
陳宴和盧季同過去的時候,他兄妹二人正在說話。
一旁還有兩位醫,幾位醫正,正在探討鄭茜靜的病。
大家說得熱火朝天,其中一位穿蒼圓領袍的年輕醫正格外沉默,他著幾張方子,時不時往鄭茜靜那邊瞟兩眼。
很快,謝珩也被過來了。
鄭文煊先向他道了謝,然后讓他把鄭茜靜遇險當晚的況詳細和大夫們說一下,好讓大夫們判斷鄭茜靜的病。
一位醫說:“謝二公子,請務必詳細說明,任何細節都不要落下。”
謝珩一愣:“細節?都要說?”
“都要說。”
謝珩:“……”
那天晚上為了救人沒覺得有什麼,事后他也沒多想。現在要再描述一遍,謝珩頓時覺不太自在。
到底還是男有別。
他和大夫們去了另外的房間,磕磕絆絆、哼哼唧唧地把那晚的形講了。
講到按鄭茜靜的口、給里吹氣的時候,那位年輕醫正看向謝珩的目格外的深邃。
謝珩都被他看得發了:“我是為了救人,可不是想占便宜啊!”
年輕醫正收回視線,一言不發地做記錄,握著狼毫的指尖格外蒼白。
鄭文煊則蹙起眉頭,竟還有這種事?
宴會的時候,男都要用屏風隔開,臉都不要瞧見。鄭茜靜和謝珩這已經……雖說事出突然,但是……
鄭文煊心下復雜,暫時沒有多說什麼。
等東西收拾好,鄭文煊讓人護送鄭茜靜回京。
鄭茜靜不太樂意,還想回滎去。
鄭文煊說:“你在滎都出了多意外了?娘都快嚇死了,你必須回去。”
“可我想去和五妹妹玩,回國公府好沒意思的。”
這兩年,鄭文煊也對這位五妹妹多有耳聞。
畢竟鄭茜靜的家書里,“五妹妹”三個字的出現頻率實在太高了。
他對這位鄉下回來的妹妹極其有興趣。
當然,除了他,還有另外一人,對鄭五姑娘也很有興趣。
那就是已經知道自己睡錯人的寧潯。
寧潯覺自己加倍被辱了。
“可惡,那個丑八怪怎麼不說清楚?害得老子在上浪費時間!”寧潯咬牙切齒,“去滎!老子這次一定要看對人再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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