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后的清晨，過雕花窗欞，溫地灑在穆家豪華馬車的墊上。

車廂彌漫著淡淡的安神藥香。

蕭衡躺在特制的榻上，眼睫劇烈地了幾下，如同破繭的蝶翼。長時間的深度沉睡讓他的意識如同沉深海，此刻正艱難地向上浮起。

喬念注意到了蕭衡那劇烈的眼睫，微微前傾，靠近他耳邊，聲音放得極輕極，如同春日里喚醒沉睡種子的第一縷暖風：“蕭衡？蕭衡……能聽到我說話嗎？”

的聲音仿佛帶著某種魔力，穿了層層迷霧般的黑暗，直達意識深。

蕭衡覺自己正從一個無比漫長的夢境中緩緩上浮。

眼睫得更加劇烈，如同瀕死的蝴蝶在力掙扎。

終于，那雙閉了兩天的眼睛，緩緩地掀開了一條隙……

初醒的視野一片模糊，只有朦朧的影和晃的人形廓。

強烈的線刺激讓他下意識地想要重新閉上眼。

“別急，慢慢來……”喬念溫的聲音再次響起。

出手，三指按在了蕭衡的手腕上。

指尖微涼的和那無比悉的氣息，如同一道電流，瞬間擊穿了蕭衡混沌的意識！

視野如同被清水洗滌，驟然變得清晰！

近在咫尺的，是那張他魂牽夢縈的臉龐！

清麗如昔，眉眼間帶著一疲憊，卻掩不住那雙清澈眼眸中，真真切切的關切和如釋重負！

過車窗，在白皙的上鍍上一層和的暖金暈，連細微的絨都清晰可見。

是！真的是！

他的念念！

一難以言喻的、巨大到幾乎將他淹沒的，如同洶涌的水，瞬間沖垮了蕭衡所有的心防！

失而復得的狂喜、劫后余生的慶幸、以及那份被抑了太久太久，幾乎以為永遠無法再明正大面對的深沉意……種種復雜到極致的，如同火山般在他腔里猛烈發！

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又驟然松開，劇烈地搏著，幾乎要沖破膛！

他貪婪地、近乎癡迷地看著眼前的容，仿佛要將此刻的每一分關切、每一寸眉眼都深深烙印在靈魂深。

所有的混、痛苦、仇恨都遠去了，這一刻，他的世界里只剩下。

喬念看著蕭衡眼中涌起的巨大波瀾，心中也是升起幾分擔憂，卻是聲道，“你剛醒，還需適應。放心，顱的淤已經散去得差不多了。”

蕭衡沒有說話。

他強撐著子坐起，靠在了墊之上，方才長舒了一口氣。

而后，就這麼深深地著，緩緩開口，帶著一種劫后余生的、近乎虔誠的慶幸：“真……好……”

真好。

還能再見到你。

真好。

你還在我邊。

真好……

喬念此刻的心緒也很復雜，與蕭衡之間，仿若是有一看不見的線，剪不斷，理還。

心自然是希蕭衡能安然無恙的。

卻也同樣擔心，他恢復記憶后，會連同他之前的偏執一起恢復了。

害怕，他們會繼續糾纏。

就在這時，馬車的車簾被人掀開。

一個高大的影鉆了進來，正是楚知熠。

他的額上覆著一層薄汗，見到蕭衡醒來，先是一愣，隨即一笑，“終于醒了。”

蕭衡的眸微微一沉，心的欣喜如同被潑了一盆冷水，消失殆盡。

楚知熠很自然地坐到了喬念旁的位置。

而喬念同樣自然地從懷里拿出一塊干凈的帕，“累嗎？”輕聲問。

楚知熠抬眸，對上關切的眼神，微微搖頭，聲音低沉：“不累。活筋骨而已。”

喬念沒有多言，抬起手，用溫的帕子極其自然地，輕輕拭著他額角的薄汗。

楚知熠配合地微微垂首，著指尖的溫度和那份專注的溫，深邃的眼眸里是毫不掩飾的寵溺和縱容，如同平靜的深海，只為一人泛起波瀾。

喬念一邊細致地為他拭，一邊目掃過窗外飛馳而過的景，秀眉微蹙，帶著一不易察覺的擔憂，低聲問道：“前路……可還安穩？”

楚知熠沉沉‘嗯’了一聲，聲音帶著令人安心的篤定：“放心。路線是虎衛心規劃的，避開道，專走山徑，暗哨也都已布置妥當。”他頓了頓，目掃過窗外連綿的山巒，補充道，“穆家雖說會派人接應，但我信不過，所以，等到了下個鎮子，咱們恐怕得換下車。”

穆家的馬車雖舒適，但目標實在太大。

尚未離開棠國境前，一切都得小心為上。

喬念點了點頭，表示贊同，“大家的況都已經穩定下來，就算換車也不影響。”

楚知熠跟著一笑，“有你這位妙手回春的藥王谷谷主在，我自是放心。”

聞言，喬念也笑了開來，還想與楚知熠說笑些什麼，卻后知后覺地想起蕭衡還在。

于是，笑意收斂了下去，轉頭去看蕭衡。

就見，蕭衡靠坐在墊上，正閉目養神。

像是并不在意跟楚知熠的相似的。

如此就好。

喬念心下暗暗放了心。

只想著，或許在經歷了這麼多之后，蕭衡能看得豁達些，也能放下些。

可只有蕭衡自己知道，此刻膛里那顆心，正被一名為“嫉妒”的毒火反復灼燒。

可他不能在喬念面前表出來，更不能有半分失態，他只能閉雙眼，強迫自己不去看。

他必須維持表面的平靜，至……在面前。

傍晚時分，車隊在一僻靜的驛站休整。

眾人各自下車活筋骨。

蕭衡也跟著下了馬車。

雖說昏睡了兩日，但喬念所制的丸子比起當初他給蕭何喂的那顆要厲害了許多，在馬車上靠坐了一整日，儼然恢復了不氣力。

蕭何看到蕭衡下了車來，立刻迎了過來，眉宇間染著憂，“如何？頭還會暈嗎？可有力氣？我扶你去那邊……”

他一邊說著，一邊手去攙扶蕭衡。

可蕭衡卻抬手，刻意避開了蕭何的手。

語氣不知何故，竟顯出幾分冷漠，“我死不了！大哥你有這閑工夫管我，不如多去看看大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