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3 章
在西待了沒多久, 天稍微暖了些,城裏的土坑都填平的時候,牛力說他們原本住在軍營的院子裏, 有一棵桃樹發了芽兒,已經長到人小高了。
聶照冷不丁想起來, 姜月當時被打得模糊, 正好趕上山上桃子季節, 營裏一家分了兩顆, 沒吃著,聶照自己吃了。
一顆桃核給做了平安鎖,一顆隨手埋在院子裏, 原來過去那麽久,都已經長小樹了。
他們大概不再回那兒住了,逐城院子裏正好空了一塊兒,便主張將桃樹移植到逐城的小院裏。
姜月是有興致親自手的, 但對自己的技有自知之明, 便找了當地有名的幾個花匠, 對方看過桃樹生長的環境, 忍不住發出贊嘆:“還頑強, 下面都是石頭,這種地方還能紮。”
姜月對聶照的敬佩之重燃了,追在他後誇他, 這種貧瘠的土地都能種出桃樹,還有什麽事他種不的,遂將阿葵給的那一小包小麥給了聶照:“給你了, 今天秋天能不能還我一片麥田?”
姜月已經快把他誇神農再世了,讓聶照本沒法拒絕, 他只能著頭皮接過種子,隨後去買了二十本小麥種植技。
逐城的小院子許久沒有人居住,原本就簡陋的房舍缺人氣,愈發岌岌可危,院落雜草叢生,房頂的磚瓦落。
姜月蹲在地上,揪了雜草,放在鼻間聞了聞,聶照嚇得連忙把手上的雜草奪過來:“什麽病還要吃草?”
姜月一愣,旋即咯咯笑起來,仰起頭看他:“三哥我就聞一聞,沒有想吃。”
聶照擰了一把的臉:“當年也不知道誰那麽憨,一個人把整個院子的草都吃了。”
他冷不丁提起,姜月才想起什麽,問:“三哥,當時院子裏真的有毒草嗎?”
聶照沒說有也沒說沒有,只是模棱兩可地點頭:“大抵,也許,可能是有的吧。”
姜月把譴責的眼神投給他,并向他豎起中指。
當年自己還那麽小,他怎麽能狠下心騙的?還騙吃掉在地上的饃饃能解毒,最毒男人心。
箱籠裏還有他們以前的裳,姜月進去收拾的時候,發現自己的更多些,至一季五六套,都是鮮的淺、鵝黃、天藍類的,以輕便舒服為主,雖然過了幾年不複往日,但款式看著還是很順眼。可見聶照審還不錯,不過可惜已經穿不上了。
那時候逐城商路封了,又有戰事,城裏一窮二白,連李護的袍都得打著層層補丁,鮮的布料若有小娘子能穿上,已經是頂頂好的了,何況這樣親的料子,姜月一做就是好幾,保證年年有新穿,那時候學院裏的同窗都羨慕,有聶照這樣好的哥哥,舍得給花錢。
又另翻出來些聶照的,多以白月白為主,姜月還記得初見時候,被他一白迷得五迷三道,結果是個白皮黑心的芝麻湯圓兒。
不過這些也早就穿不著了,甚至早在離開逐城之前,裳就短了,不是著手腕就是洗得發黃,聶照也愣是沒舍得給自己添裳,一分錢一分錢計算著花,是摳出錢給攢了嫁妝。
早知道會嫁給他,那些嫁妝錢就該用了給他添服。
臨走時候,東西帶不齊全,聶照說這些都不要了,扔了算了,姜月沒舍得,用樟腦球一層一層細細封好了在櫃子裏,現在一抖都一子刺鼻的樟腦味兒。
今日先換一遍房頂磚瓦,是個髒累活兒,但這個家是他們真正有點點滴滴回憶的小家,聶照和姜月都不願意假手于人,所以活兒就兩個人慢慢做。
姜月把聶照十七八時候的裳抖了抖,套在外頭,挽起袖子,擺往腰帶裏紮了紮,發現穿著也差不多,蹦出去,往聶照面前一轉圈兒,問:“三哥,你看我穿著怎麽樣?”
聶照挽了袖子,出實的小臂,正整理著上頭磚塊兒,冷不丁聽喚自己,向下瞧,呼吸一滯。
姜月不依不饒,展開手臂問他:“你看怎麽樣?你的服,我穿著好像還可以吧。”
聶照許久,才恍恍惚惚回神。
其實不大合,松松垮垮的,領口都要寬到鎖骨,帶著許多褶皺,泛黃發舊,一看就是在箱子裏悶了許久,姜月該穿簇新的,的,亮的裳,襯得明堂堂,亮晶晶的,帶著周圍都活泛起來的漂亮子。
但那些久遠的,的記憶一并翻湧而出,甚至經這一穿,竟遠比回憶中更人。
那些相依為命唯有彼此的日子,只能分一個蘋果的日子。
他展眉,眼神溫,點頭:“合適,真好看。”
姜月和聶照用了三天時間把房子大概重新清理了一遍,家裏的布局和建材家居要慢慢改換添置,急不得,慢慢設計就是,不過冬天地龍是一定要的。
聶照非常自信自己的學習能力,覺得上次的床和櫃是意外,他早晚要一點一點,慢慢的把舊家換他親手打的。
姜月連著三天了,和他蹲在竈臺邊兒上吃飯的。
原本的桌子被老鼠啃斷兒,完全不能用了,充作竈臺裏熊熊燃燒的柴火。
聶照在集市上買了把小巧的鐵勺,只有拳頭大,姜月吃著吃著飯,他就把小勺架在有餘火的炭上,滴點油,要麽給煎個外圈焦焦的蛋餅,要麽炸兩條小黃魚,點鹽,隨著做出來,隨著就喂進裏了,上面還帶著噼裏啪啦焦香的油泡泡。
人都經不住這種新鮮,聶照像過家家酒,玩兒的開心,姜月也吃得開心,有時候早就眼坐在竈臺前,主把勺子遞給他了。
連著吃了七天小黃魚和煎蛋,聶照的桌子終于打好了。
他之前找的木匠覺得他就是鬧著玩的,所以藏私兒沒正經教他,床碎了後,聶照按著頭找他,讓他賠償自己學費,木匠終于傾囊相授。
這次桌子打得不錯,相當穩固,就是沒什麽花紋,聶照有時候吃著吃著飯,雕上兩筆。
姜月覺得這桌子真正型,得三個月後了。
舊房子不大,原本把臥室分割兩間的竹板還沒來得及拆,聶照就恬不知恥地半夜和姜月一起到以前的小床上。
這是姜月從小睡到大的地方,聶照對這裏既悉又陌生。悉是因為這裏是他設計添置的,他也常常進這間房間;陌生是他過往從未帶過任何雜念窺探過這裏的細節。
屋子小,床更窄,姜月自己睡綽綽有餘,上個年男人,便不夠看了,甚至得要命,聶照更有了借口著,把摟在懷裏,著的,熱得一香汗,沾得被褥和姜月都腌進去香味了。
愈發的忌曖昧。
姜月想起在這裏被聶照打過兩次手板子,很難說明是什麽心,總之很于與他講話。他從背後圈住姜月,窺見床板上有字,還有許許多多指甲刻出來的簡筆畫。
聶照握著姜月的手指,在牆上的劃痕,悄悄咬耳朵:“這個六是什麽意思?還畫了個叉。”
“三三得九不得六。”姜月說。
“這個呢?”他被的解釋逗笑,握著的手,指尖到一個模糊的人頭,還有好多小須須。
姜月沉默,聶照哼唧了兩聲,實在想知道,姜月弱弱解釋:“這是丁夫子。”
“把他畫得真醜,你一向不喜歡他,”聶照輕笑,在床上找了一圈兒,經指點,有陳夫子劉夫子,還有書院裏其他同窗,就連街頭他忍不住“你畫我沒有?”
姜月指了指床頂,然後害埋起臉,聶照在正中間果然見到一個細描摹的人形,比旁的人頭都致,看出畫師水平有限,但盡力了。
聶照哄:“怎麽想到把我畫到這兒?”他猜答案一定令他心神漾,他想聽親口說。
姜月不答,他就變著法兒地纏人,在臉上一直親,“好姜月,好斤斤,好寶寶……”
耳子,本經不起這麽纏人,只能繳械投降,小聲著他耳朵說:“因為喜歡三哥,這樣一睜開眼就能看到。”
聶照也不強求把從被子裏挖出來,害起來便著,只是把團團的,喜地抱在懷裏,隔著被子親吻。
直到姜月的害抵不過悶熱,稍微出點兒頭,聶照才剝開黏在額頭上的碎發,捧著的臉,咬細的面頰,想將嚼碎了,一起咽進肚子裏似的。
“什麽時候畫的?什麽時候喜歡我的?”
姜月不了,推他:“一直,一直很喜歡三哥,但喜歡也不全一樣。”
一開始,只是依賴、崇拜那樣的喜歡,後來不知道怎麽的,才變了,變不純粹的喜歡,很難說心是從什麽時候開始。
大概是早就埋下了悸的種子,待到一滴雨水的澆灌,便破土而出了。
姜月臉頰燒得火紅,像地裏剛翻出來的紅薯,恐怕真要憤似,他才覺得自己這樣膩歪人不好,卻又忍不住,只能抑著牽了的手,把玩指尖,和談論未來,分散下注意力。
他們開辟了一塊院子,把圍牆打出去,準備蓋點圈,養點兒鴨牛羊,最好再在西山開塊地,種菜種莊稼種西瓜,地裏養條狗。
聶照和商量養各養幾只。
“母要養一群,到時候就不用出去買蛋了。”
“公養一點,不然早上肯定很吵。”
“豬過年可以殺了吃……”
“但是吃不完。”
“送人也可以。”
聶照想的蠻好的,每天早上迎著東方第一縷,伴隨著鳴,開啓新一天充滿希的生活。
然後放牛吹笛,帶著狗。
誰是神仙?他是神仙。
他躺在床上興致給姜月計劃了一晚,第二天就因為過于激傷寒了。
聶照小時候養得結結實實,底子打得好,所以鮮生病,這似乎是姜月印象裏聶照第一次生病。
他拒不看大夫,也拒不喝藥,說過兩三天就好了。
除了避子藥,他這輩子不想任何藥的苦。
但這次傷寒來勢沖沖,他躺在床上了三天,沒到病好,到了第五扶引送了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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