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5 章

聽說皇帝老兒起駕南巡, 中都得出名號的大臣空一大半兒，都隨著去了，聶照自得到消息, 就馬不停蹄往家趕。

他的馬在前頭飛，書大汗淋漓駕著裝得滿滿當當的馬車在後趕慢趕追。

他一邊駕車一邊心裏暗暗埋怨, 三公子手比路邊兒隨地撒尿的男人腰帶都松, 出門三個月, 帶回家的禮品就塞滿了整輛馬車, 再多些日子簡直不敢想。

手松到什麽程度，譬如想給二夫人帶把小葉紫檀的梳子，一把十兩銀子, 牡丹的樣式最好，可二夫人生在八月，三公子便覺得丹桂趁景，可老板說喜上眉梢的寓意好, 三公子就猶豫不決了。

老板又說買四把只收三十兩, 三公子一聽, 非要湊上四把, 在桃花、福壽如意、白鶴延年、蘭花、梅花之間猶豫, 最後竟是買了八把梳子，花了六十兩，方才心滿意足從店裏出來。

再譬如, 一模一樣的劍，一把六十兩，一把二百兩, 老板說二百兩的工藝與衆不同，是某某大師之作, 三公子必然要兩把都買下來瞧瞧到底哪兒都不一樣，看了半夜，驚覺被騙，憤而去找，人早就跑了。

書額頭的汗，好在三公子才十二，小著呢，大抵長大些就能攢住錢了。

聶沉水夫妻一直遠在邊疆，聶積香隨著皇帝南巡，大侄子聶除風也跟著去長見識了，聶照找遍屋舍不見人，聽侍人說二嫂和扶在廂房，沒來得及細想，啪一聲推門進去。

他二嫂見他一喜，轉而榻上汗津津睡著的兩個孩子吭哧吭哧醒過來，癟就要哭。

尤其小的那個聶扶扯著嗓子嚎啕，大一些的姑娘一張雕玉琢的小臉兒皺包子，不吭聲啪嗒啪嗒往下掉金豆豆。

聶二嫂兩眼一翻，幾乎要暈過去，哄了這個哄那個，半點沒消停時候，間歇中狠狠刮了聶照一眼：“小魔星，我好不容易才哄睡這兩個祖宗。”

聶照鼻梁，自覺愧疚，老老實實挪過去。

榻上那個小姑娘他不認得，穿著水紅襖子，五六歲的可人兒，團團地坐著，可極了，眼睛圓圓亮亮葡萄似的，哭得氣氣，小貓一樣，不像他那個咧著哭得跟猴子似的二侄子。

他順手了把人的臉，笑嘻嘻說：“二嫂，你給我生個這樣的侄唄，我不想要扶那樣的醜侄子。”

聶照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見這麽小這麽可的孩。

他二嫂剛落下的心被他這一把拽得又吊起來，哎呦哎呦起來，擰著他耳朵把他拽開：“滾一邊兒去，你知道這是誰？”

聶照著耳朵，俊俏稚的臉蛋上出疑：“誰啊？”

“太子妃生的兒，出個三長兩短，得找你拼命。太子和太子妃隨聖上南巡，不放心將兒留在宮外，信得過我，才托到我手。”

聽二嫂說罷，聶照擰眉瞧了瞧那小姑娘，真是半點兒瞧不出太子妃跋扈的影子。他早就知道太子妃除生了個道貌岸然的太孫第五扶引，還有個養在深閨的滴滴兒第五扶瑾，矜貴的要命，跟皇孫一起論的字輩。

因為生時候艱難，把這兒看得跟眼珠子似的，不常帶出去，怕人沖撞了。

聶照以前還跟人嫌棄過，說太子妃那樣跋扈的人，生出的兒肯定比還跋扈，現在真想回去捂自己的，他遞出手指，對方就淚汪汪牽住他的，聶照心都了，咧一笑：“格怪好的。”

“格倒是好，就是見不得生人，見生人就要哭，你別這兒站著了，出去……”聶二夫人才哄好自己那個不省心的兒子，轉頭瞥見這幕，語氣一頓。

聶照得意地看一眼，輕快地就將第五扶瑾抱起來：“二嫂，喜歡我。”說罷，起珠簾帶人咚咚咚跑出去，跟人小姑娘說，“甭睡了，哥哥帶你曬太去。”

聶二夫人真要暈過去了，到底是誰把這個大祖宗回來的！豈不要命！

第五扶瑾兩歲才斷，六歲了上還一腥味，聶照沾了一，也沒嫌棄，帶去花園秋千。

那十個八個嬤嬤就把秋千圍一個圈兒，七八舌說使不得，第五扶瑾原本坐下了，被說得不願意玩了，舉起手要他抱，一個勁兒勾著聶照脖子，往他懷裏鑽，臉在他口上。

聶照著細的頭發，也覺得這些人煩，可又趕不走，趕走了又要嘩啦啦跪一地。

只是他都答應人家了，做不到豈不是言而無信？

以後肯定不跟著他一起玩兒了。

他正想著，心口被人輕輕了下，聶照低頭看，第五扶瑾說：“哥哥，我不玩兒了。”

都習慣了，他們都怕娘，怕摔了沒法代，所以就一直盯著，除非爹娘和哥哥親自帶著玩兒。

話是這樣說，失落的眼神可不是這個意思，聶照咬咬牙，把舉起來：“你坐上來，今天我肯定帶你玩兒。”

第五扶瑾不明所以，就被他舉到了頭頂，坐在他脖子上，的眼睛亮起來，連忙彎著腰扶著他的頭，自己從來沒有坐這麽高過。

聶照扶著垂在自己前的兩條，問：“坐好了沒有？”

第五扶瑾點頭，聶照就不管不顧帶著，飛快在花園裏跑起來，一圈兒又一圈。

第五扶瑾坐在高，迎面是清爽的夏風，快得像飛起來一樣，花草扶疏飛快向後倒去，鳥雀都手可及了。

那些嬤嬤既覺得這樣似乎沒有什麽閃失，又怕萬一危險，跟在後面慌張跑來跑去。

聶二夫人找來時，眼見著的就是這種場景，人差點撅過去，急急忙忙聶照停下來，咬牙切齒的：“小兔崽子，我死你！把人放下來！！”

聶照自己就是個大孩子，怎麽能帶著這樣一個小孩子到玩兒？

聶照高低把人哄高興了，聽著本來悶葫蘆一樣的小丫頭咯咯笑了，才把人放下，他自己倒是出一熱汗，玉白面頰紅撲撲的，香氣繚繞。

聶二夫人讓嬤嬤把第五扶瑾帶走，第五扶瑾還依依不舍地看著他，一直抱著他說哥哥好香，聶照當場熱上腦，拍著脯保證：“你等我，明天我還帶你玩。”

第五扶瑾這才老老實實由人牽著走了。

人一走，聶二夫人藤條就照他上狠了一頓：“又顯不開你了，一回來，不是打架就是走馬鬥，現在怎麽著，太子妃的命子你也敢照量照量？幾斤幾兩啊？不要命了！現在開始你給我老老實實閉，人走之前，不許出來，更不許有接！”

不是聶二夫人對這個小叔子沒自信，實在是聶照讓自信不起來，但凡他有一天不作妖，都是太打西邊兒出來了，要有除風一半兒穩重也不至于要關他閉。

聶照咧咧，揪著擺，難得沒反駁，只是一步三回頭說：“二嫂，你別生氣了，我給你帶了八把梳子回來，小葉紫檀的呢，可珍貴。”

聶二夫人聽得又了他一頓，罵他敗家子兒。

聶照晚上躺床上，瞧著門外守備松懈，曉得是他二嫂刻意給他留空子，讓他逃出府去，換平常，他也的確得一封信留下，竄得沒影兒了。

但他一想到家裏新來那個妹妹，就抓心撓肝的，今兒還答應再帶著玩，自己這麽走了算什麽？保不齊還要惹得哭。

聶照翻來覆去，一想那糯糯跟年糕一樣的妹妹，就覺得心裏熱乎乎的，他不免聯想自己的人生大事，要是將來也能有這樣一個兒就好了。

他早前和姜家指腹為婚，那姑娘生下來就死了，婚約也就作罷，他自己的婚事也就由得他自己選了。

他起來，繞著院子轉了好幾圈兒，折騰大半夜。

第二天一早，聶二夫人聽下人說三公子房裏沒人了，心下稍安，只要這混世魔王不在就好。

哼著小曲兒，沒等高興呢，下人又匆匆進來，慌張道：“二夫人，三公子在郡主房中呢！”

聶二夫人去的時候，聶照正端著碗，給第五扶瑾喂飯。

他喂一口，給，再喂下一口，第五扶瑾乖乖吃著。

嬤嬤激地拉著二夫人手，悄聲道：“太子妃娘娘若是見了，指不定多高興呢，往常總聽小侯爺名聲不好，不想竟是這樣溫，還是個熱心腸，或許就是皮實點兒竟被傳那副模樣。小主子真是喜歡，都老老實實吃飯了，還願意跟他親近。”

聶二夫人訕訕：“客氣了客氣了。”

真是狗都能誇出花兒了，說實話真沒見過聶照這麽溫有耐心的時候。

聶照既能讓第五扶瑾老老實實吃飯，聶二夫人也不好一直關著他，他倒好，拿著當令箭，趁機帶著人到跑，開始還是在府裏，後來就悄悄把人帶出府滿大街鋪子竄。

他充分發揮了手松這一特質，見著什麽適合的都想買給。

一個月後，太子妃隨駕回鑾，看著兒堆了一屋子的零七八碎，其中是同款式不同的蹴鞠就有十個後，陷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