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梯拐角，只剩下兩個男人。

空氣驟然凍結，仿佛連最后一暖意也被無形的巨手攫走，沉甸甸地在狹窄的空間里，每一次呼吸都帶著冰碴般的寒意。昏黃搖曳的線，在墻壁上投下扭曲拉長的影子，如同蟄伏的鬼魅，無聲地窺視著這場無聲的廝殺。

楚知熠眼底寒潭深不見底，他靜靜掃了蕭衡一眼，那目沉靜得可怕，“我也先回了。”聲音不高，卻像重錘敲在凝滯的空氣上，激起沉悶的回響。

說罷，他抬步，便要穿過這令人窒息的沉默。

蕭衡沒有，依舊穿著那月白寢，在昏暗的線下，影顯得有些單薄，但脊背卻得筆直，帶著一種孤狼般的倔強。

就在楚知熠即將與他肩而過時，蕭衡猛地出手臂，橫亙在走廊中間，攔住了楚知熠的去路。

他的聲音得很低，卻如同冰錐，那雙滿是不悅的眸子死死盯著楚知熠的眼睛，仿佛要將他看穿，“念念不過是因為之前經歷了太多，心無所依，才把你當了唯一的浮木，錯把對你的依賴和激，當了而已！奉勸‘大哥’，別癡心妄想！”

蕭衡的話語像淬毒的箭，試圖刺穿楚知熠的自信，也試圖說服自己——喬念并非真心楚知熠。

楚知熠的腳步頓住了。

他沒有立刻拂開蕭衡的手臂，只是微微側過頭，深邃的眼眸在昏暗線下如同寒潭，平靜無波地迎上蕭衡充滿攻擊的目。

“哦？”楚知熠的聲音低沉而平穩，聽不出喜怒，“那依‘三弟’之見，之前……為何會經歷太多？心無所依？”

這突如其來的反問，像一把重錘，狠狠砸在蕭衡的心口！

蕭衡的幾不可察地晃了一下，臉瞬間褪去，變得異常難看。

他張了張，嚨里像是被什麼東西死死堵住，竟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喬念為何會經歷太多？心無所依？

那些被他刻意忘、被他親手造的傷害……如同冰冷的水，瞬間淹沒了他！

楚知熠沒有給他息和狡辯的機會。

他向前近一步，兩人之間的距離瞬間短，近得能到彼此冰冷的呼吸。

楚知熠的形比蕭衡更高大，此刻帶著一種無形的迫，將蕭衡籠罩在他的影之下。

楚知熠微微低下頭，聲音得更低，如同最寒冷的冰層下涌的暗流，一字一句，清晰地鑿進蕭衡的耳：“天煞孤星’。”

這四個字，如同最惡毒的詛咒，帶著刺骨的寒意，狠狠刺穿了蕭衡最后的偽裝！

蕭衡的瞳孔驟然收，臉瞬間慘白如紙！

像是被一道無形的驚雷劈中，渾劇震，踉蹌著后退了一步，撞在冰冷的墻壁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他難以置信地看著楚知熠，眼中充滿了巨大的驚駭和一種被徹底剝開的狼狽！

他怎麼會知道？他怎麼可能知道這個？！

楚知熠的目如同利刃，冰冷地審視著蕭衡瞬間崩潰的表。

當初，在聽到喬念在夢魘中因為這四個字而哭得不上氣的時候，他就已經覺得奇怪了。

事后，便讓人去細查此事。

倒也不難，京都批命最準的，就是法華寺那位高僧了。

不過幾日的功夫，他就查明了原委。

“‘大富大貴’這四個字，為何到了蕭伯母手中，就了‘天煞孤星’？蕭衡，你可敢親口給念念一個解釋？”

楚知熠的質問，如同鞭子，狠狠打在蕭衡的靈魂上。每一個字，都像在揭開淋淋的真相。

他的聲音越發沉，刻意低的聲音，卻比刀子還要銳利，“你可知，因為這四個字，在多個夜里輾轉反側，將所有的苦難都歸咎于己？！親近之人接連凋零，你非但未曾給過半分藉，竟還將這惡毒的枷鎖，親手扣在的頭上！現在，你竟還有臉站在這里，用這種高高在上的姿態警告本王？！蕭衡，捫心自問，你，有什麼資格？！”

蕭衡的劇烈地抖著，他想反駁，想否認……可是，對上楚知熠那雙悉一切的眼眸，所有的辯解都顯得蒼白無力。

過往所有的一切，洶涌而來，如同沉重的枷鎖，將他死死釘在原地，無法彈，只能承著這遲來的審判。

楚知熠看著蕭衡搖搖墜，面無的樣子，心中的怒火并未平息，反而化為更加冰冷的決絕。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雷霆萬鈞的力量，如同最終的宣判：“你在于泥濘中掙扎、在深淵邊緣求生時，給予的不是庇護，而是更深的推搡與踐踏！是你，親手將一次次推絕的谷底！如今，好不容易掙那蝕骨的霾，找到一息之地，抓住一點微弱的依靠與安寧……”

楚知熠的目陡然銳利如出鞘的神兵，帶著守護逆鱗般的凜然與不容置疑的強勢，“你又憑什麼還能如此恬不知恥地站在這里，妄想將重新拉回你的地獄？！”

楚知熠的眼神銳利如刀，帶著一種守護珍寶般的凜然不可侵犯：“本王告訴你，不管喬念對本王是依賴還是，從今往后，只要有本王在一天，就絕不會允許你再傷害分毫！”

說完這最后一句，楚知熠不再看蕭衡一眼，轉離去。

走廊里，死寂一片。

蕭衡背靠著冰冷刺骨、糙硌人的墻壁，里最后一力氣仿佛被徹底空，如同被斬斷了提線的木偶，“噗通”一聲，頹然落在地。

他蜷在樓梯拐角最深的影里，慘白的臉上沒有一活氣，無聲地翕著，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只有重而破碎的息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楚知熠那字字如刀、句句誅心、剝皮剔骨的質問，將他所有的偽裝、所有自欺欺人的借口、所有自以為是的“深”與“不得已”，徹底碾為齏！

只留下赤的、淋淋的、散發著腐臭的真相，以及那足以將他靈魂都垮、吞噬的罪孽。

他蜷著，像一條被打斷了脊梁的喪家之犬，在冰冷的影里，獨自品嘗著這遲來的、萬劫不復的審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