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

梁三泰諾了一聲，行禮告退。

阮含璋便兀自睡下了。

雪燕輕手輕腳熄滅了三盞宮燈，只留桌前一盞，影影綽綽，照亮腳下路。

若在棠梨閣，阮含璋的睡眠極輕，很容易被聲音吵醒，但心寬，并不糾結此事，即便吵醒也能翻再睡。

到了乾元宮，睡得反而沉一些。

整個長信宮，最安全的怕就在此。

過了子夜，景華琰才洗漱更，慢慢往寢殿行來。

梁三泰輕輕推開槅門，正待上前點亮宮燈，景華琰便揮手。

“你去歇息吧，明日讓彭逾伺候。”

梁三泰退下，景華琰自己踏殿中，轉關好房門。

寢殿靜謐，只有昏黃宮燈，景華琰一路來到拔步床前，手掀開百子千孫帳。

阮含璋安靜睡在床榻里側，給他留了一半床鋪。

平躺在枕上，上的薄被蓋得整齊，面容有些模糊，只聽呼吸聲，能知睡得安然。

真是心大。

景華琰搖著頭笑了一下，這一刻，他的心也莫名跟著安靜下來。

與并肩躺在床榻上，邊是悉的薔薇香氣，景華琰以為自己會失眠，腦中總有紛繁的政事，一刻也不停歇。

然而躺了片刻，困意便侵襲而上，擾了他的神志。

在睡前最后一刻，景華琰想：沒想到莊嬪還有催眠之用。

以后若是難眠，倒是可以招共枕。

————

五月十四，是徐德妃二十有三的生辰。

因非整壽，也因前朝政事，因此宮中不預大辦，徐德妃上奏仁慧太后，宴請滿宮姐妹并太妃等一起至花園落英軒小聚，一起宴聽曲，說話游園便可。

這般賢惠懂事，讓仁慧太后非常滿意，口諭稱贊其孝心有加，親自讓彭姑姑到各宮邀請太妃們。

先帝邊宮妃，份位低的多半都去隆福寺為國朝祈福，其余在宮中的宮妃們，諸如德太妃、淑太妃等都隨公主移居公主府，在宮外更自在。

留在宮中的，便只有仁慧太后、皇貴太妃、貴太妃及幾位太嬪，有的因子年尚未婚分府，有的不喜禮佛，各有因。

即便加上德太妃和淑太妃，滿打滿算只有八人。

不過算上宮中嬪妃和公主皇叔們，再加上徐德妃娘家親眷，倒也能湊上三桌席面，還算熱鬧面。

天熹微，整個靈心宮就忙碌起來。

徐德妃自己早早醒來，先吩咐宮人差事，然后才開始梳妝打扮。

邊的梅影姑姑笑道：“今日娘娘生辰，愿娘娘旦逢良辰，順頌時宜。”

徐德妃眉目含笑，眉眼和，瞧著比平日都要寬和幾分，了些許鋒芒厲。

“有勞姑姑經年陪伴，是我之幸，往后我們攜手并肩，前程無憂。”

主仆兩人正說著話，外面大宮桂香快步而。

“娘娘，聽雪宮來報。”

徐德妃勾勒眉峰的手微頓：“怎麼？”

桂香福了福，道：“方才棠梨閣青黛來報，道阮莊嬪娘娘今晨忽然腹痛，有恙，無法至落英軒為娘娘賀壽。”

徐德妃眉眼一挑，冷笑一聲：“掃興。”

“娘娘，不來也好，”梅影仔細給梳發，“若來了，眾人還不得又捧著？娘娘瞧了也不喜。”

徐德妃哼了一聲，到底沒說話。

半響后，徐德妃才道：“不過只是個莊嬪，有什麼好得意的？”

“自然比不了娘娘貴重。”

梅影從邊上端來茶盞，低聲道：“娘娘，吃口茶吧。”

徐德妃神淡漠，嘆了口氣，道：“日日吃，也不見好。”

話雖如此，徐德妃接過茶盞，還是一飲而盡。

宮中今日難得歡喜，不靈心宮，其余各宮也早早便熱鬧起來。

只有棠梨閣安靜無聲，庭院中就連錢小多都不在，只有青黛守在門口。

阮含璋今日也不知為何，一大早起來，佩蘭伺候吃了一塊糕餅，就忽然腹痛，面蒼白。

佩蘭難得好心，道：“娘娘，不如請太醫院來瞧瞧？”

“算了。”

阮含璋額頭冒冷汗，虛弱地靠在床榻上，嘆了口氣：“興許這幾日著了風，你去取了暖星丸給我，先將就用著。”

佩蘭這些時日一直都昏昏沉沉，越臨近這一日，越困頓，總是無法醒來。

為此，佩蘭提前兩日就停了安神湯。

無論如何，今日是最好的時機，萬不能拖延。

昨日佩蘭依舊頭暈困頓，不過熬過昨夜，今日一掃疲憊，倒是難得神起來。

因此，一大早佩蘭就在棠梨閣忙碌。

“娘娘何必怕？”

佩蘭道：“娘娘病了，喚太醫也在常理之中。”

阮含璋嘆了口氣：“今日畢竟是德妃娘娘的生辰，若因我壞了氣氛，到底不妥，明日再議吧。”

佩蘭垂下眼眸，沒再多言。

阮含璋忽然問：“怎麼不見小多？”

“昨日錢小多家中來信，說他母親又昏倒了，奴婢今晨，今晨得知此事，就，就讓他出宮回家了。”

佩蘭忙解釋一句，可能擔心阮含璋生氣，言語之間有些結。

阮含璋道：“他也是可憐，待他回來，姑姑記得再拿十兩銀子給他，好讓他母親好好吃藥看病。”

“娘娘真是慈悲。”

們兩個關系一貫生疏，如今一起坐著，到底沒有話頭。

阮含璋頗為客氣：“姑姑去歇息吧，我這里不用伺候。”

佩蘭想了想，道：“是，那娘娘且睡一下，奴婢這就告退了。”

阮含璋并不張，上午甚至還睡了一覺，待午膳時瞧著已經好轉。

此刻棠梨閣伺候的只剩青黛，一早就忙碌不停，方才還奉命去了一趟靈心宮，特地先把阮含璋給徐德妃準備的壽禮提前送上。

準備的東西并不名貴，也不獨特，只是一方琉璃萬華鏡，鏡面所用是海事遠航得來的西洋貨，能清晰照人。

這是今歲造辦的新件，之前景華琰賞賜給阮含璋一塊，瞧著喜歡，也無暇關心徐德妃生辰，便也準備了一模一樣的壽禮。

這東西徐德妃必然也有，果然青黛回來時面不好，定是靈心宮態度冷淡，落了阮含璋的面子。

阮含璋笑瞇瞇喚過來，道：“佩蘭姑姑不在，你陪我一道用膳吧。”

青黛心思單純，聞言并未察覺不妥，只坐下來陪用膳。

阮含璋看吃得認真，就笑道：“青黛，你倒是還適合膳房，之前你做的蓮花糖餅很好吃，手藝了得。”

青黛靦腆一笑：“奴婢家里原是做炊餅賣的，阿爹阿娘的手藝都很好，奴婢自學習，難得能讓娘娘喜歡，那就沒白努力。”

單純，卻也不蠢笨，還知道拍馬屁。

阮含璋想了想，從袖中取出一塊足有二十兩的銀元寶，放到了青黛手中。

“我記得后日是你的生辰，倒時怕事多繁忙，提前給你賀禮。”

青黛的臉都紅了。

“謝娘娘恩賞。”

阮含璋笑了一下，漫不經心地說：“就帶在上，也好歲。”

一頓飯，兩個人有說有笑，都很開心。

佩蘭不知道去了哪里，一直沒有回來，阮含璋用過午膳繼續午睡，待醒來時，佩蘭才遲遲而歸。

正指揮青黛往所住的廂房搬木桶。

“姑姑去了哪里？”

阮含璋扶著門框而立，面帶好奇。

佩蘭背影一僵，片刻后才回神，道：“方才府上送了信來，這是夫人特地給娘娘釀的葡萄釀，先存在奴婢房中，待過幾日酒再給娘娘品嘗。”

阮含璋面上一喜：“當真？還是夫人慈善，時刻掛念與我。”

當然了，時刻掛念你死呢。

佩蘭心里舒暢，又得了阮家確鑿消息，心里更是痛快。

為怕阮含璋發現端倪，佩蘭表現如常，不冷不熱地道：“那是自然，夫人可是善良慈悲之人。”

到了這個時間，花園應該正熱鬧。

阮含璋靠在門框上，仰頭看著艷天。

“今日天氣真好，改日待我病好，也帶你們去花園游玩。”

青黛高興應聲：“好！”

佩蘭從未覺得，時間這般漫長。

這燦爛的一日，仿佛永遠都不會結束。

度日如年，在廂房輾轉反側，另一邊，阮含璋面無表把一早準備好的金銀果子荷包掛在了腰帶上。

掂了掂荷包，不輕不重，看起來并不突兀。

接著，把一早就準備好的厚底青云履取出，穿在腳上。

這鞋練習許多次，已經能步履輕盈，健步如飛。

等一切都準備好，晚膳時辰已至。

阮含璋今日胃口極好，晚上多吃了一碗粳米粥，又青黛端上來兩碟綠豆，說：“白日腹痛，沒有胃口，現在倒是覺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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