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都不敢得罪阮寶林。

是，阮寶林的確犯了宮規，但到底是南安伯的外甥，是阮憲臺的兒，在閉門思過之前，一度盛寵不衰，風無限，幾乎所有人都理所應當認為，等一個月過去，又會重新為彤史上的常客。

沒有人敢得罪。

沒有人愿意為姜云冉說話。

氣氛一度凝滯。

邢姑姑在這震耳聾的寂靜里，輕慢又得意地笑了一聲。

“姜選侍，你以為你為妃嬪，就能從此麻雀變凰嗎？”

“今日姑姑好心，多費口舌，告訴你一個道理。”

“麻雀永遠只是麻雀，變不了凰的。”

姜云冉不氣也不惱，抬眸看向邢姑姑，倏然開口：“邢姑姑教訓得是。”

這一低頭，讓邢姑姑心里得意萬分。

但下一句，姜云冉卻直接一掌扇到了邢姑姑臉上。

“膳房都是普通宮人，不敢得罪你，我能理解，也不怨恨，”姜云冉語氣平靜，“我知曉，這世間的公道不易得，但我這個人子擰，骨頭，就是想要個明白。”

“邢姑姑，你敢不敢跟我走一趟，我們去前，讓陛下來裁奪今日之事。”

不是要以大欺小？不是高門在上？

難道還能高過陛下去嗎？

姜云冉淡淡看向邢姑姑：“我出卑微，人微言輕，全上下最不值錢的就是臉面，哪怕輸了，我也心服口服，當著陛下的面給邢姑姑道歉，也會親去長春宮，給阮寶林娘娘磕頭認錯，你這裳，我來賠償，如何？”

邢姑姑面微變。

此刻才發現，自己被姜云冉到了絕路。

這個卑賤的破落戶，可是吃了熊心豹子膽，竟然敢同阮家作對？

邢姑姑厲聲道：“姜選侍，你是要把阮家得罪到底嗎？”

話說到這個份上，已經徹底撕破臉了。

四周圍觀的宮人們都不敢聽下去了，三三兩兩退開，只剩下兩位膳房的管事不敢離開，生怕們在膳房的地界直接打起來。

今日以為是仗勢欺人的戲碼，誰知道被欺負的那個不退呢？

之前膳房那樣刁難姜選侍，都不聲，能用銀子便宜行事就用銀子，所有人都以為是個面瓜。

可面瓜也有三分氣。

不為自己，為的是自己手下的宮。

說實在話，管事竟有些羨慕。

誰不想有這樣恤的上峰？

姜云冉上前一步，邢姑姑竟然下意識后退了半步。

“起來。”

姜云冉彎下腰，直接把青黛扶了起來，拉著站在自己邊。

沒有立即回答邢姑姑的話，只問青黛：“打了你幾下？”

青黛捂著臉，低聲道：“兩下。”

姜云冉眸中寒一閃，抬起頭，倏然揚起手。

“啪”的一聲脆響，一個掌迅猛地扇在*了邢姑姑的臉上。

作迅速，手利落，邢姑姑本沒有躲閃的機會，結結實實挨了這個掌。

邊上守著的管事倒一口冷氣。

素雪沖了上來，惡狠狠看向姜云冉：“大膽！”

“姑姑，你沒事吧？”

邢姑姑捂著臉，此刻上的面和溫和全部被這一掌打散，眼眸赤紅，滿臉都是兇惡。

猶如習慣吃人的惡鬼，現在被人反咬一口，就再也維持不住虛假的幻像了。

“姜選侍，”邢姑姑冷冷道，“我是寶林娘娘邊的管事姑姑，是正經記錄在青云冊上的從六品，而你只是從七品選侍。”

按招品級，姜云冉的確比邢姑姑低。

但那又怎麼樣？

姜云冉這一掌，不打在邢姑姑的臉上，也是打給膳房看的。

姜云冉冷笑：“邢姑姑，你的確是，品級也比我高，但你別忘了，我是陛下的妃嬪。”

“我是主，你是仆，品級再高，我也打得你。”

邢姑姑慢慢放下了手。

姜云冉這一掌用了十力氣，打得邢姑姑右臉通紅，已經慢慢腫脹起來。

邢姑姑氣極反笑。

深吸口氣，整個人都冷靜下來。

“姜選侍，只憑你的宮一人之言，你就斷定我的過錯，無緣無故毆打，”邢姑姑道，“好，你既然不要臉面，那奴婢也陪你鬧這一場。”

“陛下國事繁忙，因何拿這小事打擾國事？奴婢豁出去被責罰，愿同姜選侍往壽康宮走一趟，請太后娘娘親自裁奪。”

“是打是罰，奴婢也甘之如飴。”

厲害。

姜云冉抬眸看向，心中百轉千回，漸漸有了清晰的脈絡。

阮含珍宮以來，因時間尚短，同其他妃嬪走不多，往常給太后請安，也都平平無奇，并不出挑。

原就猜測阮家同姚家有些關聯，如今看來，的確如此。

姜云冉思緒飛轉，卻也不過轉瞬功夫，看向邢姑姑，挑眉笑了一下。

簌簌落下，佳人面若桃花。

可說出來的話，卻讓人心驚膽戰。

“好，既然邢姑姑愿意屈尊降貴走這一趟，我自然也奉陪，不過……”姜云冉語氣微頓，“在去之前，你這裳的價值，總得好好議論清楚吧？”

不知道為何，邢姑姑心中一跳。

姜云冉笑了一下，一點都不著急：“邢姑姑自己也說了，你是從六品管事姑姑，按照宮規，你的月俸為五兩銀子。”

“你上穿的這一宮裝，并非宮里統一發放的秋日份例，而是自己裁制的。這裳的布料為散花綾，不說宮中，坊間售價一匹布為六十兩，按照你的量，裁制這一新需半匹布，算上繡娘的工錢，總價值大約在四十兩。”

姜云冉越說，邢姑姑面越沉。

“我得謝您，這樣善良正直，沒有翻倍索要賠償，只加了十兩而已，真是客氣了。”

“姜選侍，今日你一言一行，寶林娘娘皆會知曉。”

姜云冉挑眉一笑。

“邢姑姑，以你一個月五兩銀子的月俸，不吃不喝，也需要八個月才能做出這一裳。”

“哦對，你可以說是娘娘賞賜給你的，但宮中人人皆知，寶林娘娘宮也才一月，這一月中，并未命織造局做一新賞賜給姑姑你。”

姜云冉語速飛快，不給邢姑姑任何阻止的機會。

“也就是說，這裳，是從阮家帶宮中的。”

“我好羨慕啊，”姜云冉聲音陡然拔高，“阮家上下真是仁慈，對待府上的下人居然都這樣舍得，居然愿意拿出將近一月月俸給你做一裳，寧愿自己委屈，也要讓下人穿的面。”

“姜選侍，休要胡言！”

邢姑姑忍無可忍，終于不想同姜云冉周旋下去了：“來人，咱們請姜選侍走一趟！”

第43章 陛下，我好想你。【三更】

邢姑姑自然是有備而來。

今日無論遇到的是姜云冉邊任何一個宮，都要如此磋磨。

不僅為阮寶林出一口氣，也是要讓膳房的人知曉阮寶林的態度。

姜云冉不是喜歡用銀子置換好生活？那就讓傾家產，只能博得一時暢快。

本來在宮里就生活艱難，若是連銀錢都沒有，以后膳房還會好好對待？

不寵的宮妃，就沒有主子面。

要讓姜云冉吃苦罪，在宮中苦苦掙扎，讓清醒地認識到，即便為宮妃，也不了凰。

下賤胚子永遠都是下賤胚子。

敢害了阮家和娘娘的，都不能好好活著。

但事與愿違。

當日那樣唯唯諾諾，弱可憐的小繡娘，此刻竟這樣伶牙俐齒，寸步不讓。

話說到這里，邢姑姑已經徹底明白，姜云冉不會在此低頭了。

既然不低頭，就沒什麼好說的，直接帶回長春宮，那不還是憑們說了算？

到時候若是太后或陛下問起，就說不敬高位妃嬪，言語侮辱，屢教不改。

誰會在意呢？

看在阮家的面子，念想紅薄命的阮婕妤，陛下也要憐惜三分，不會為姜云冉撐腰。

畢竟，姜云冉再伶牙俐齒，也不能以下犯上。

邢姑姑想得很好，準備也很充分，就連撲上來要抓姜云冉的兩名黃門，都是一早就訓斥過的。

然而……

錢小多跟個機靈的猴子似的，一眨眼的功夫便竄上來，勇猛地同那兩個黃門對打。

青黛張牙舞爪，完全沒有方才的怯弱，手里揮舞著拳頭，一點都不知道害怕。

而姜云冉自己靈活躲閃，左右騰挪，不僅沒被那兩個廢到角，其中一個還被一腳踹在膝蓋上，齜牙咧，倒地不起。

一時間，姜云冉竟是占了上風。

邢姑姑：“……”

邢姑姑面上一青，厲聲訓斥素雪：“還不過去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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