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華琰面不變，但那雙眼眸卻沉下來。

“千雪山？”

孫醫正頷首：“正是，陛下，娘娘，眾人皆知因西狄占領慶草原，導致中原與千雪山斷路，這二十載來，所有關于千雪山的名貴藥逐漸銷聲匿跡，除非重金求得，費盡心思，否則很難在尋常藥局買到。”

說到這里，孫醫正又收起了那副諂模樣。

他嘆一聲，正道：“許多重病都只能尋替代之藥，藥效且不提，許多貧困百姓都因吃不起藥而放棄。”

雖然從大楚至千雪山路途遙遠，但行商們會帶其他大楚的茶酒鹽糖同當地的游牧民族換草藥，因大楚的貨難得，所以草藥的價格沒有因為路途而暴增，價格同尋常的草藥幾乎相同。

對于普通百姓來說，并沒有貴到完全用不起的地步。

但現在不僅要用替代藥材，效果還不好，往常所用藥材都要數倍增加，百姓看病的本升高，導致許多病患怨聲載道。

這個角度是景華琰從未想過的，他不由睨了孫醫正一眼，才看向姜云冉。

這個孫醫正，的確是個不可人多得的好大夫。

到底有著一顆仁心。

姜云冉頷首，才問孫醫正：“即便沒有西狄，寒苦草應該也很名貴。”

孫醫正道：“正是。”

“因生長條件限制，寒苦草采摘極為困難，需要冒著生命危險才能從山巔取下，又因其本就生長不易，所以數量極其稀，是非常名貴的藥材。”

說到這里，孫醫正又忍不住講解：“別看寒苦草對于子不宜，容易引起寒癥，但若是有人常年得熱癥，肺火旺盛，肝脾不協，寒苦草反而是良藥。”

姜云冉若有所思。

“這藥，大約價值幾何？”

孫醫正想了想，道：“如今世面幾乎難尋，但臣早年隨著恩師游歷，他曾說過寒苦草一顆值一金。”

“這麼貴。”

姜云冉嘆：“一般藥局，也不會常備此藥。”

它并非能救命的藥材，不過是因稀而昂貴，一般藥局自然不會備貨。

姜云冉眸幽深，那麼當年，阮忠良又是在何尋來的寒苦草？

且不提其貴重，用寒苦草給和母親下毒，就并非常人能想到的方式。

莫名的，姜云冉覺得這樣的手段，同吳端嬪的早產極為相似。

正沉思，景華琰卻已經開口：“稍后你同彭逾仔細說來，他會知曉如何置。”

景華琰頓了頓，見姜云冉沒有多余的事要補充，才道：“你今日做的很好，賞。”

孫醫正沒有表現出歡喜，他跪地磕頭，安靜退了下去。

皇帝陛下剛失去一個小皇子，心想來不太好。

還是不要他霉頭。

等孫醫正退下，姜云冉還在沉思之中。

景華琰垂眸凝神片刻，才道：“想什麼？”

姜云冉回過神來，眼睫輕，好似有千言萬語。

書房中的宮燈只匆忙點了幾盞，并不如平時明亮，姜云冉的芙蓉面一半沒在黑暗之中，讓人看不真切。

垂著的眼眸幽深而明亮，卻沒有看向景華琰，只看著自己手腕上的碧璽珠鏈。

那是母親留給的。

一直好好藏在上，直到廖淑妍自縊，才取出佩戴在手上。

此時此刻，忽然覺得有些冷。

所有的事猶如影，籠罩在上，讓幾乎要不過氣來。

當年，過去，昨日，今朝，種種事，似乎都有一個影矗立在后，讓姜云冉脊背發寒。

會是誰呢？

是他還是他們？

姜云冉想不明白，的面如雪一樣白，難得出幾分脆弱。

景華琰心中一，莫名的緒涌上心頭。

他出手，用自己溫熱的手心握住姜云冉的。

“怎麼了，云冉。”

姜云冉慢慢抬起頭，那雙漂亮的眸落在景華琰的眼眸中，重新凝聚出神采。

無論是誰，無論他們要做什麼，姜云冉現在已經踏出那一步，就不能退。

早晚有一天，能把所有害過們的人揪出來，讓他們生不如死。

“陛下，”姜云冉紅輕啟，“您不覺得怪異嗎？”

景華琰的眸比的要幽深得多。

他平日都是那副面無表的冰冷模樣，今日卻難得多了幾分凝重神。

那畢竟是兩條鮮活的生命。

“怪異，但……”

景華琰淡淡道：“但云冉，宮里向來如此。”

姜云冉愣了一下，旋即卻勾輕笑，那笑聲中有著無奈：“也是。”

景華琰牽著的手起，一起往寢殿行去。

這是姜云冉第一次踏皇帝的寢宮，卻沒有心思左顧右盼，所有的心神都落在一樁樁案子上。

“朕同你講過，早年母后過世后，皇貴太妃也曾小產。”

姜云冉愣了一下，沒想到他會從那麼久遠的故事講起。

景華琰牽著在羅漢床上落座，梁三泰安靜無聲送了熱茶進來，旋即便退了出去。

寢殿里空曠干凈，沒有多余的裝點，反而顯得雅致宜人。

一如景華琰俊逸清雋的外表。

姜云冉的目沒有被皇帝寢宮分薄半分，直勾勾看著景華琰，認真聽他講述。

景華琰呼了口氣，才道：“母后過世時，朕年紀太小，才只得四歲。”

“那時候還有些懵懂，跟尋常的孩子一般，愚蠢得很。”

時至今日，恐怕景華琰還在因年時的懵懂而愧疚。

這是他有會愧疚的時刻。

因為他沒能保護母親，也沒能保護住那個剛一降生就夭折的妹妹。

無論他還是姜云冉心里都清楚，即便現在的景華琰，也無法把所有事都看。

更遑論當年的他。

那時候他才是個四歲的孩子。

但姜云冉卻沒有勸誡他。

從失去母親的那一刻起，心里也種下了一刺，知曉旁人的開解是無用的，只有把那刺拔出來，一切才能時過境遷。

姜云冉問：“皇貴太妃是何時小產的？”

直接詢問曾經的往事。

景華琰沒有看，他的目落在致的宮燈燈罩上。

上面畫著的四季山水筆溫，彰顯出大楚的秀麗江山。

“是在天啟四年，與母后崩逝只相隔一年，但那時朕已經明白了許多事，因此對其格外上心。”

遭逢劫難，即便是四歲的孩，也迅速長大了。

恭肅皇后出事時他惶恐不安，只能哭泣痛苦，等到皇貴太妃出事時，他已經能清晰敏銳分析形勢，把當年的線索和細節都牢記在心中。

“朕記得，當年對皇貴太妃下毒的，是宮中的一名才人，姓王。”

姜云冉也回憶起景華琰曾經說過的話，問：“后來這名王才人被降為庶人，關了廣寒宮？”

景華琰頷首。

他的聲音低沉而平靜：“王庶人曾經是坤和宮的司職宮，母后薨逝之后，許多宮人都去了皇貴太妃宮中，這名司職宮頗有幾分，被皇貴太妃賞識，懷孕之后便推舉為了宮妃，一直都是謹小慎微。”

姜云冉心中咯噔一聲。

聽到這里，只覺得一寒意竄上心頭。

了，最終還是沒有開口。

這長信宮的一切，都不是巧合。

謀害皇嗣，其心可誅，但這名王庶人居然沒有被賜死，實在讓人匪夷所思。

景華琰的聲音很冷，他看出姜云冉的疑慮，道：“因為瘋了。”

————

在這長信宮中，瘋了并不能避開災禍。

景華琰道：“當年皇貴太妃小產，是因為一種名為木棉草的藥，聽起來平平無奇，甚至算不上是一種藥，但皇貴太妃對其有敏癥，不小心食之后立即發作昏迷，孩子自然也就保不住了。”

姜云冉讀過不藥典，思索片刻才道：“木棉草味甘，一般用來熬煮涼茶解暑，是很常見的甘草，說起來，的確不算草藥，日常那只用來熬煮涼茶。”

“是，就因其常見，所以皇貴太妃年時就曾因飲暈厥過，此事沈家上下皆知，皇貴太妃宮之后，宮中太醫院也都知曉，的宮室之中從未出現過木棉草，邊的姑姑也非常謹慎。”

可就是這樣一味藥，險些要了皇貴太妃的命。

“從王庶人查出的木棉草殘余？”

景華琰頷首：“事發后，慎刑司搜宮，直接就在的寢殿中查到了木棉草，但當時王庶人不知是害怕還是畏懼，已經嚇得神志不清，說話顛三倒四，就是不承認自己下毒。”

“后來經慎刑司審問其邊的宮，又對木棉草的由來進行盤查，可以確定就是王庶人親自采買的木棉草，并且悄無聲息帶宮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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