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 慶可從未指過京城或地方吏們上下都是圣人, 要的是這些員們死了把當傻子愚弄的心思，所以沒打算因為此等小事治罪堂堂郡守，只語重心長地道：“打點獄卒安排幾頓飯菜倒是人之常，怕的是有心之人在飯菜中下毒殺人滅口，又或是買通獄卒對嫌犯屈打招甚至偽造自盡之狀, 對此，商大人可有什麼彌補之策？”

偌大的郡守府，郡守只有一個，大大小小的小吏獄卒卻有上百之多，郡守能潔自好就不錯了，指郡守一人天天整治下屬間的小貪小利，正事誰去做？

商持柏略加思索便道：“凡在押嫌犯囚犯的飯菜都必須取自郡守府膳堂，膽敢外帶飯菜給嫌犯者按輕重罰扣俸錢、辭退或定罪。”

如此，真有獄卒收了打點，也可以從打點中拿出一部分給膳堂管事或廚子單獨給某個嫌犯做點好的。

慶點點頭，再單獨審問了兩個等待秋后問斬的死囚，一個已然認罪等死，一個上喊冤，然人證證俱全，看案經過也沒有任何存疑之，慶夸夸商持柏，這才走出了暗無天日的大牢。

銀庫存放的是滎郡待移朝廷的稅銀以及留著自用賑災、修葺署的部分，慶細細查看了庫銀的以及地面、銀兩上下左右的灰塵痕跡，這能看出來庫中的銀子是一直放在這邊的還是臨時從別搬運過來的。

商持柏不是貪，卻也為小公主的核查之細心悅誠服。

糧倉那邊要檢查的是存糧新舊以及儲存況，按照朝廷的規定，每年秋天放了新糧庫之前都該把上一年的舊糧做空，或是賣給百姓或是用于府各膳食，從而保證倉存糧的品級，以備戰事或賑災所用。若遇貪，貪可能會年年用陳糧、差糧充數，新糧拿去售賣高價中飽私囊，甚至直接讓倉空著，若遇庸，可能會對倉存糧保管不利，白白糟蹋了好糧食。

商持柏本還算有才有德，再加上滎離京城太近了，他也萬萬不敢行貪、庸那一套。

就在商持柏以為今日的問政大致可以結束時，小公主提出要去牙行。

連皇上之前北巡都沒去過任何一地的牙行，小公主這又是為了什麼？

商持柏等人只好又跟著小公主往牙行跑。

牙行東家更慌啊，生怕京城來的公主以及郡守大人懷疑他搶擄民孩，主要求呈上他這邊的買人、雇人契書給公主等人查閱。

慶不信這些，因為員也好商人也好，真有問題他們也會把賬簿做得滴水不，至不是一兩天就能找出問題的，除非人人都是賈方平那樣的查賬高人。

慶隨意地選十幾人詢問他們的籍貫與賣的原因，有說家貧不得不賣還錢給長輩治病的，有說從小就是孤兒不知父母是誰，有說故土鬧災實在活不下去的。

鬧災的多是外郡甚至外州人，慶默默記下留著日后有機會再審問出現災荒的當地員，遇到本郡出的，慶便追問其家貧原因。父皇登基時就給貧農百姓分過田地，前幾年又強行要求員士紳們將掛田還給百姓，但凡員們認真執行了父皇的兩次政令，百姓們沒遇到特殊況的話想那麼貧也不容易。

當然，百姓自己賭錢賭了家財或是染上耗銀子的重病亦或是沖犯事必須賠錢抵罪，這種府想管也沒法管，只能苦了該戶家的人孩子。

然而兩牙行走完一趟，慶竟問出了本郡治下一個縣城那邊的一戶欺民豪強之家的線索。

慶看向商持柏。

商持柏肅容道：“臣馬上派人去查，力爭明晚給皇上、公主一個代。”

慶頷首，他們這些員先回去休息，畢竟已經快黃昏了。

商持柏：“不急，臣等護送公主回驛。”

慶笑道：“誰說我要回去了？”

小公主不回驛，卻也沒有告訴商持柏等人要去哪，只點了樊懷忠等十幾個布打扮的親兵隨混了滎城主街的繁華街道。

郡丞額頭的汗，猜測道：“莫非公主還要繼續私訪？”

商持柏狐疑地盯著他：“私訪又如何，難道你做了什麼虧心事？”

郡丞忙道沒有，只是平時都是百姓們敬畏他們，如今突然多了幾個貴人在城里，他們也很擔心會因為一些力所難及的小差錯挨皇上的批評甚至丟了帽啊。

商持柏多看懂小公主的意思了，小公主不在乎他們有小過，要的是他們的坦誠以及知錯就改。

“走，先回府衙。”

他們約束不了小公主去哪，當務之急是先把那個豪強巧計侵奪百姓田地的案子查清楚，以及反思自近年為政的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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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來茶樓聽書了，滎是大城，商旅往來，幾家茶樓的生意都不錯。

慶選了一家布茶客更多的小茶館，這里的茶客多是本地百姓，傍晚閑時花一兩枚銅錢來買碗茶，邊喝邊彼此胡侃。

消息靈通的百姓已經知道帝駕進城了，多在暢談此事，想象皇上、公主、王爺長什麼樣子，聊聊布出的皇帝這些年陸續做了哪些利于百姓的大事，其中有真有假，有中聽的也有不中聽的，譬如對小公主朝的諷刺。

樊懷忠被氣到了，瞪著眼睛就要發作。

這時，一個頭發灰白的老者道：“公主朝又怎麼了，只要有理政的才干，想的也是為咱們百姓做好事，公主王爺有什麼區別？以前場上倒都是男人，可那些員對咱們老百姓好了嗎？一個個想的還不是自己升發財睡人那一套？”

“就怕啥也不懂……”

“人家公主三歲讀書，十五歲考得殿試榜首，貨真價實的狀元啊，狀元都不懂的話，你懂？”

“公主懂不懂咱們不清楚，我倒是聽說公主前幾年很去京兆尹聽案子，然后那幾年京兆尹接了特別多的陳年冤案，你們知道為啥不？”

“為啥？”

“哈哈，因為有小公主在旁邊盯著，京兆尹不敢敷衍了事啊，百姓來告京兆尹就趕給他們斷了，我一個親戚就是京城的，他說那幾年好幾個百姓能告倒欺他們的員都是多虧了小公主，然后一群京們也一個比一個老實，家中的紈绔子弟都不敢肆意鬧事了。”

“你瞧，這就證明小公主其實什麼都懂，不然京兆尹幾十歲的人還糊弄不了一個十幾歲的小丫頭？”

“京兆尹都換人了，原來的案子辦得太好，升為刑部侍郎了！”

慶悄悄待了樊懷忠一句。

樊懷忠就吼了一嗓子：“既然公主在的地方當的不敢敷衍，那咱們滎城的百姓豈不是可以趁著皇上公主都在趕去郡守府有冤申冤？”

茶客們的話題就變了本地有沒有大冤。

慶聽了一圈，就發現郡守商持柏的聲還算不錯，沒幾個茶客罵他的。

忽地，一些茶客朝后去。

慶扭頭，看到了剛剛進來的一常服的張肅，半明半暗的黃昏天中，其人形如劍、面如冷玉。

本來慶這邊就夠惹茶客們注意的了，張肅一坐下，茶客們更是不聊了，或明正大或地打量他們。

慶想打聽的也差不多了，索上張肅、樊懷忠走了。

離開茶樓，樊懷忠自覺地落后幾步，目審視街道兩側。

慶這才問張肅：“老爺夫人派你出來找我的？”

張肅：“老爺還好，夫人確實有些擔心。”

慶便上了馬，邊往驛的方向走邊詢問張肅與二哥在滎衛的見聞，得知二哥觀武以及跟幾個強壯魁梧的將士切磋了，戰甲、軍械、營房等都是張肅帶人去巡視的，慶默默替二哥嘆了口氣。

兒都回來了，興武帝把兄妹倆到面前，讓兄妹倆分別說說自己都做了什麼。

秦炳為兄，他先開口，評的是滎衛士兵們的演武況，瞧著還行，但不如京營的將士們。

慶盡量簡練了，可也不能照顧二哥，于是秦炳聽到的就是妹妹居然把幾位文的都了個差不多，又把滎郡為政的幾長短有理有據地點評了一番。

興武帝點點頭，重新安排道：“明日老二隨郡守去巡堤，麟兒去滎衛，看你們兄妹倆能不能互相查補缺。”

秦炳：“……”

妹妹連沒去過的縣城豪強都揪出來了，還能有什麼缺，倒是滎衛那邊，他大概了篩子。

第106章

晚飯兄妹倆陪父皇與麗妃娘娘一起吃的, 興武帝如實地跟麗妃夸贊了兒今日的表現。

麗妃是什麼子啊，皇上越夸自家兒, 就越想幫敬王多找找面。

興武帝就也夸了夸兒子：“是啊，雖然老二沒清滎衛的底細，但他把自己的威名揚出去了，讓滎的五千多將士都知道朕有個武藝超群的兒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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