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錫正、聶鏊、楊執敏通通跪下了：“臣等絕無此意，求皇上息怒！”

興武帝攥著手里的茶碗，半晌才盯著楊執敏問：“左相給朕出了個餿主意，楊執敏，你又有何良策？”

楊執敏額頭著地，惶恐道：“臣無良策，臣只是有此憂慮，臣若察覺患卻不提醒皇上，是為不忠！”

嚴錫正老淚橫流：“臣自知臣所言于公主不公，可臣此策至可保公主平穩繼位，可保公主一朝時的國策政令順利實施，否則宗室全都盯著帝位，定會想方設法詆毀、阻攔公主推行的國策，臣實在是為公主憂心啊！”

聶鏊：“左相所憂亦是臣所憂，還皇上三思。”

興武帝丟了手中的茶碗，拂袖而起，背對三人道：“你們真以為朕老糊涂了嗎，你們能想到的，朕就想不到？”

三人俯首等待皇上解答。

興武帝看著近在眼前的大齊輿圖，看著他親手打下來的這片萬里江山，眼中的掙扎與堅決反復替，最終他握了拳頭，額頭也繃起了青筋：“朕也有宗室，朕也有謀逆的將軍居心叵測的貪臣，誰來跟朕搶帝位了，誰又真的把朕的帝位搶走了？”

“因為朕有威，宗室不敢欺朕，因為朕有本事，謀逆者都了朕手中的亡魂。”

“還是那句話，朕活不了那麼長也管不了那麼遠，朕把帝位傳給麟兒，有本事就坐到老，沒本事就被人趕下去，哪個宗室能取代麟兒，朕不但不生氣還高看他一眼，哪個臣子有這本事，朕也服他！”

“可狠話朕也放在前頭，朕的麟兒不是柿子，將來若有因為犯上死在麟兒手里的宗室臣子，無論是誰，朕都只會在九泉之下拍手稱快。”

說完，興武帝轉過來，語重心長地告誡這三位為大齊深謀遠慮忠心諫言的臣子道：“朕不會小瞧麟兒，你們最好也不要小瞧。”

替自己憂慮是因為自的無能，替別人憂慮，有時候是出自關心，有時候也是因為輕視。

沒有帝王喜歡被人輕視，想做忠臣的，該做的是為他們的帝王除革弊、赴湯蹈火。

第140章

嚴錫正、聶鏊、楊執敏同時離開了書房。

寒風凜凜中, 嚴錫正的背也顯出了佝僂，聶鏊微微仰首看天神沉重。

殿前不好, 楊執敏臉上的淚還沒干，故意走在兩人后扯袖子，還沒完呢，見兩人同時回頭看他，臉上帶著一樣的顧慮忡忡，仿佛天就快塌了一樣，楊執敏草草抹了兩把臉，張開雙手一手推著一個往前走，低聲道：“二位還沒想明白嗎？”

嚴錫正盯著他問：“明白什麼？”

楊執敏笑笑，滿是懷念地道：“想當初皇上決定起事時, 我也跟今日一般憂心如焚，跟隨皇上，怕事敗亡, 不跟隨皇上, 又怕失了十幾年的手足分, 思來想去左右為難，最終我還是去了，因為我舍不下這些兄弟至寧可與他們同生共死，更因為我相信皇上絕非只憑一時意氣行事的草莽之流。”

“因為看出皇上有明君之質, 我等才不畏艱險有了從龍之功, 如今既然我等同樣相信那位有明君之質，又何必為了日后的艱難患得患失？再難還能難過皇上開國之艱？那位都敢迎難而上，我等反而不敢輔政了？所以皇上說得沒錯，咱們不該小瞧人。”

關乎到立儲的，盡管附近沒有人, 楊執敏還是謹慎地用“那位”取代了“公主”。

聶鏊嘆道：“說的是啊，確實也沒有更好的選擇了。”

本來安王嫡長子的份是最能服眾的，但安王當不了也不想當，那麼就算皇上選敬王、咸王，安王那一脈將來都可能生出奪位之心，換公主，最多又多了敬王、咸王這兩脈，可只要公主及其繼任之君能保持威，其實也沒什麼好怕的，無非是誰反殺誰，皇家這種地方，不新鮮。

兩人同時看向嚴錫正。

嚴錫正苦笑：“不用看我，我都這把年紀了，諫言是為皇上盡忠，既然皇上早有籌謀，我也就不用跟著心了，日后自有你們這些年富力強的輔佐新君。”

聶鏊：“……年后我也滿六十了，與年富力強可無關。”

楊執敏哄道：“您二位都是老當益壯，誰也別想懶！”

.

秦梁現在是正三品的衛指揮使，與鄧坤、張肅等人同階，亦有上朝的資格。

散朝后父王被去書房商議立儲之事了，秦梁不得不跟著北營的幾位指揮使回了北營，得知父王回營后，秦梁繼續忙了一會兒才找個借口去見父王。

雍王一看兒子的眼神就知道兒子要問什麼，直接一揮手：“你大伯放了話嚴我們外傳，你就當沒這事，初九那日自然見分曉，出去吧。”

大哥的意思已經很明白了，他敢告訴兒子，兒子再想出什麼餿點子撞到大哥手里，大哥能把他們父子倆都打斷。

秦梁沒走，揣父王的神，猜測道：“老三？”

雍王正憋了一肚子火無可泄呢，聞言竄起來對著兒子就是一腳：“聽不懂人話啊？滾！”

秦梁：“……”

雍王都能管住，嚴錫正、聶鏊等十幾位重臣更不會犯忌諱，就連張玠回府后也沒跟張肅泄分毫，甚至看他兒子的眼神都與平時無異，正常到國公夫人徐氏都猜不到今早宮里出了多大的事。

張肅也不需要父親什麼，公主府都變安王府了，皇上的選擇再明顯不過，無非有人能想到公主而已。

在興武帝給這批重臣的兩日時間里，初七黃昏雍王進了一次宮，先是試圖說服大哥選個皇子立儲，自己說服不了就打聽打聽今日有沒有別人進諫，得知沒有，雍王火更大了：“都是一群怕得罪大哥連累自己丟的孬貨！”

興武帝一邊練字一邊道：“他們若不怕我，朕豈不是白當了十幾年的皇帝？不過他們是臣子，該怕朕，你是朕的親弟弟，你不用怕，就算你當著滿朝文武的面不服朕選麟兒，就算你指著朕的鼻子罵朕老糊涂，朕也不會生自己親弟弟的氣。”

雍王又跪了，仰頭表忠心：“大哥你別故意說氣話，你自己想想，除了這事我什麼時候不聽大哥的了？我一出生就沒了爹，娘也賺不了幾個錢，全靠大哥把我拉扯大，管我吃飽送我練武，沒有大哥，我就是村里一野孩子，屁都不算！”

興武帝停筆，看著這個弟弟道：“難得啊，你居然還都記得。”

雍王啪啪甩了自己兩個耳：“我笨，又惹大哥生氣了，但我真沒有私心，麟兒……”

興武帝：“別麟兒，你不配。”

雍王驚愕地瞪圓了一雙眼。

興武帝只有一句話給弟弟：“朕的大齊，朕說了算，朕走了，麟兒說了算，你還想麟兒，就給當個好王叔。”

.

初八這一整個白日，沒有大臣來書房為儲君之事進諫言，包括雍王。

黃昏之前，興武帝派人去召安王、敬王、咸王三兄弟進宮赴宴。

只是一頓簡單的家宴，秦弘三兄弟到了，興武帝才派人去傳二妃與小兒，大兒來了只會添，不如不。

秦弘始終垂著眼，秦仁來回打量大哥與父皇，秦炳被這古怪的氛圍弄得渾發，忍不住問了出來：“父皇，非節非年的，大晚上您突然我們進宮，是有什麼事嗎？”

興武帝：“是有事，人到齊了再說。”

東宮、西宮離乾元殿差不多遠，二妃腳步慢些還要等著另一個同行，單獨過來的慶就先到了。

乍然看到恢復了公主扮相的妹妹，秦炳居然還很不習慣，笑道：“看著妹妹當了一路的監軍，都快忘了我們麟兒穿裝的仙樣了，就是這臉還得再捂捂。”

慶：“……再黑也比二哥白。”

秦炳：“是啊，不比我白，也比張肅白。”

慶懶得理他，繞到父皇的椅子后，從后面抱住了父皇。

興武帝笑著拍拍兒的手：“怎麼還撒起來了？”

慶額頭抵著父皇的后腦，仗著三位皇兄看不見，放縱幾滴淚落到父皇的發間，故作惱意道：“回京那天一直沒機會跟父皇親近，這幾天父皇又忙得沒空見我，我想父皇。”

真的想，想告訴父皇只靠自己也可以，想讓父皇專心國事，不要再為熬白頭發。

興武帝瞅著三個兒子道：“沒事沒事，父皇都忙完了，以后麟兒想何時過來就何時過來，直到你看到父皇就嫌煩為止。”

慶破涕為笑，借著父皇的肩頭眼睛，重新站直了，再加快腳步走到三哥邊。

秦仁注意到了妹妹泛紅的眼眶，但跟著就被妹妹瞪了一眼，不許他多。

稍頃，貴妃、麗妃也到了。

興武帝坐在主位，讓二妃分別坐在他的左右下首，再對站在長子旁邊的三兄妹道：“自從你們大哥辭了太子之位，這二十多天朕就一直在琢磨選誰當新太子最合適。”

哦豁，小伙伴們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https://.52shuku.net/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托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