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營有騎兵,西營也有騎兵,帝駕寅時帶著儀仗往京城東北方的皇陵來,拿著賜金牌的李副指揮便可趁著天黑提前埋伏到北營叛軍的必經之路上,神不知鬼不覺。
慶轉向皇陵,背對眾人道:“父皇駕崩,論悲痛無人能超過朕等手足,雍王一向野,突然要守皇陵,朕便知其心懷不軌。”
雍王沒那麼聰明,肯定是秦梁給他想的這個好主意,既能博得一片兄友弟恭的名,也能因遠離京城降低的防范。
可慶不是三位皇兄,要麼過于溫仁要麼頭腦空空,早在雍王反對父皇冊立為皇太時,慶就防著雍王父子了,在這種況下,雍王父子只有真的安分守己才能讓白白猜疑,一旦父子倆有任何異,慶都會加倍提防。
“薛業,你提前回京,調前軍將雍王、定國公等叛軍將領府中全部人等下獄,等候審問。”
“臣領旨!”
“張玠、呂瓚、侯萬中,朕命你三人暫時接管北營,務必查清營中所有雍王余黨。”
三位京營統領異口同聲地領旨,再帶著李副指揮從西營調來的騎兵朝北營疾馳而去。
午時帝駕離開皇陵,傍晚夜幕降臨才返回京城。
除了奉旨要連夜審訊叛軍一黨的史臺、大理寺員,其他文武員都可以回府休息了,別的不提,一日往返步行百余里路,都夠這些人疲力盡的,更何況還經歷了一場驚心魄的謀反。
宗親這邊,慶也讓大姐與三位皇兄帶著孩子們直接回府了,有什麼話明日天亮了再說。
母后肯定被親手誅殺雍王之舉嚇到了,但回宮路上慶了母后與同車,跟母后解釋了為何要那麼做,母后理解也好,心疼也罷,慶累了,一回宮就直接回了乾元殿。
貴太妃扶走了太后,臨走前聲囑咐張肅好好照顧皇上。
張肅屏退宮人,抱起慶先去沐浴。
在張肅將的龍袍解下掛到一旁的架上時,慶看到了龍袍擺沾染的暗紅跡,那是雍王的。
慶出了一會兒神,直到整個人被張肅放浴桶。
溫熱的水淹沒了慶的肩膀以下,下意識地將頭靠到浴桶一側,閉上眼睛起來。
悉的手用巾子拭的全,忙完了,那人提著一把繡凳坐在后,為按起頭來,力道稍輕卻剛剛好。
慶角上揚,睜開眼睛,看著頭頂那張俊臉道:“沒頭疼,這又不是朕第一次殺人。”
早在東胡的戰場上,慶就殺過敵兵,更曾親口下令斬下那些胡人戰俘的頭顱,也親眼目睹那腥一幕。
張肅與面前的皇上青梅竹馬,但他也不是時時都能猜中皇上的心思。
譬如為皇上更前,皇上面疲態,所以他想幫放松放松,而此時此刻,他在那雙眼尾微微上挑的黑眸里看到了濃濃的愉悅與些許的自傲。
在這安靜的對視中,張肅想了很多。
如皇上所言,雍王早就有了造反的預兆,皇上也提防了雍王一年,今日雍王真的反了也被皇上鎮了,那麼皇上便是除了一樁心頭之患,自然該是愉悅的。
自傲則是因為這場鎮之戰打得非常漂亮,因為做了一件絕大多數人都以為不會做的事?
張肅從小就被父親教導要學會克制,喜怒不形于。
張肅學得很好,可他也很喜歡小公主從小到大的隨心所,喜歡皇上在他面前的緒外。
注視是相對的,慶同樣在張肅眼中看到了愉悅,意外問:“在想什麼?”
殺了王叔,母后、大姐、三位皇兄看的眼神都多了一抹復雜,或畏懼或心疼或愧疚,只有張肅,無論何時慶與他對上視線張肅都是冷靜而堅定的,仿佛做什麼都是理所應當、無需多言。
慶見多了張肅的冷靜,所以好奇他此刻的愉悅為何而起。
張肅俯,吻上帝王的眼睛,在本能地闔眸時低聲道:“臣見皇上,如見艷。”
艷能驅除一切霾,不會因任何人任何事而黯淡。
才經歷一場風雨,又見艷,所以愉悅。
第167章
在帝后安然就寢的今晚, 很多人注定難眠。
大公主府。
自從傅家被除了爵,傅魁在永康面前就變了孫子一樣, 罵不敢還,打不敢還手,每次得到侍寢的機會更得賣力侍奉爭取重新挽回永康對他的一點點分。這樣的形已經維持了八年,八年啊,在永康將珍的賜紫玉笛給他保管時,傅魁竟然有種比剛剛被先帝賜婚時還要強烈的驚喜與甜,結果呢?
傅魁無法形容他的心有多復雜,但凡他在皇陵擒拿秦梁前有一點點猶豫,都會被皇上記上一筆吧,這可是關乎他命的大事, 永康卻半個字都不跟他!
因為得到了皇上的肯定與記功,回京路上傅魁的那后怕已經消了大半,剩下的只是他與永康的夫妻關系。
孩子們都退下后, 傅魁取出懷里那支并未被打斗波及的紫玉笛, 一邊看著永康一邊遞了過去。
永康的神是這些年面對傅魁時一如既往的淡漠, 收起紫玉笛,便準備吩咐外面的丫鬟備水了。
傅魁苦地先開了口:“你就不怕我反應慢了一步,被皇上猜疑我有助賊之嫌?”
永康瞥他一眼,道:“你真那樣, 被皇上猜疑也是應該, 相反,你毫不猶豫地擁護皇上,正好能讓皇上放下你爹你哥當年勾結驃國的舊賬,所以你該謝我幫了一把才是,來埋怨我。”
無論大事小事, 都有瞞傅魁的權力,此人沒有任何資格來質問。
傅魁差點被噎死!
永康徑直朝次間走去。
那背影比的臉還要冷漠,傅魁了,在永康即將挑簾進去前解釋道:“當時事發突然,因為聽到你痛斥雍王父子謀反,我才沒有任何猶豫。”
他對皇上忠心嗎?
太平無事時傅魁肯定是忠心的,畢竟東胡大捷全靠皇上出謀劃策,傅魁必須服氣,但如果雍王父子真有謀反的勝算,在這種況下父子倆來拉攏他,傅魁真說不準自己會怎麼選。但他是永康的駙馬,在那千鈞一發之際,永康希他做什麼,傅魁就去做了。
所以,傅魁希永康能明白他的心。
永康挑簾的作果然滯了一下,隨即背對傅魁出一抹冷笑。
不會忘記,傅魁是因為傅家倒了他也挨了父皇的警告后才開始給當孫子的。
今日是妹妹與張肅提前提防沒有中了秦梁的暗箭,張玠也沒有被鄧坤鄧泰襲功,倘若張肅、張玠如秦梁計劃的那般一擊斃命,倘若雍王如愿殺了妹妹,當秦梁抓住這個叛徒要殺死時,傅魁還會毫不猶豫地站在這邊嗎?
永康不信。
因為妹妹鎮了這場造反,因為是立了功的大公主,所以才會有傅魁的甜言語。
轉過,永康看向幾步外的傅魁,再在傅魁眸變亮深款款地凝時,永康一盆冷水潑了過去:“你的意思是,我不開口,你便不會擁護皇上了?你要真有這種念頭,今晚我便寫封休書給你,免得將來你有反心連累我。”
傅魁:“……”
腦海里浮現皇上穩穩刺向雍王的那一劍,傅魁膝蓋一,跪了下去:“臣不敢!”
安王府。
九歲的錚哥兒是隨母妃呂溫容坐馬車回來的,剛上車離開皇陵時,呂溫容滿腦都是雍王之死,錚哥兒又安安靜靜地坐在一旁看起來很是懂事,呂溫容就繼續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了,直到馬車走到一半,錚哥兒突然大吐了一場,吐得小臉慘白眼淚橫流。
呂溫容這才想起兒子才九歲,親眼目睹那腥的一幕,如何得了?
將兒子抱在懷里,聲安了半路。
錚哥兒沒有告訴母親,他怕的不是腥,不是雍王的死,而是害怕哪天皇姑姑也會一劍刺他的心口。
錚哥兒雖然搬出皇宮一年多了,但他從未忘記自己曾經距離儲君之位只有一步之遙,從未忘記父王是因為被小姑姑得不上氣才無奈主請辭的。別看錚哥兒只是個孩子,可他的野心很大很大,一個人躺在床上時,錚哥兒曾多次幻想過長大后謀反篡位的那一天。
然而就在近日,他那位龍虎猛立過無數戰功的叔祖父雍王真的造反了,造反的結果,叔祖父自己喪命不說,連他暗中安排的五千叛軍都死了個,連皇陵都沒趕到半路就被皇姑姑的兵馬全部誅殺!
錚哥兒能不怕嗎?
他怕得要死,怕得下車時都走不了路,是父王將他抱回房的。
呂溫容猜不到兒子的野心,秦弘看出來了,他像個慈父一樣默默替兒子拭了一遍子,再把兒子放到床上蓋好被子。
錚哥兒心虛,既盼著父王能溫聲哄哄他,又擔心父王可能會看穿他的心思教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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