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艱難的開口，手指在方向盤上收又松開。

雨水順著車窗落，滴答滴答的敲響著。

終于，他還是說出了口：“我十幾歲第一次拿槍，不是在靶場。”

溫念的睫輕輕了，但目依然平靜。

這時，他抬手解開袖扣，出手腕側的蝎子紋：“你不是一直很好奇這個嗎？”

話落，溫念看著他，手上那個標記，指尖似乎能到皮下洶涌的。

“所以....它代表著什麼。”

溫念忐忑的開口，指尖還停留在那個蝎子紋上，卻突然抬起頭來。

四目相對的瞬間，車廂里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雨水在車窗上蜿蜒細流，將窗外的一切隔絕在外。

周承胤的結滾了一下，深邃的眼眸里翻涌著復雜的暗。

他微微啟，卻又抿。

沉默在雨聲中蔓延。

許久許久，終于，他低沉的聲音打破了寂靜：“在霧洲..它是能活著的代表。”

溫念的指尖到他脈搏的跳，一下，又一下，沉重又有力。

“那年...我用這個標記，送走了第一個想殺我的人。”

車窗上的雨滴匯聚。

溫念看見男人眼底那一閃而過的痛楚，那麼快，快得幾乎像是的錯覺。

“后來，為了在那里活下去，我手上的債越來越多，直到.....直到踩著他們的尸爬上那個位置。”

說到這里，周承胤的手突然攥了方向盤，骨節發白。

雨水在擋風玻璃上匯細流，將他的側臉分割模糊的碎片。

“溫念。”他的聲音沙啞得不樣子：“我理過的人...有些連尸都找不到。”

溫念的指尖微微一頓。

“你認為我是怎麼在那種地方活下去的？”他苦笑一聲，死死的盯著，突然手扣住的后頸，力道卻輕得不可思議：“就像這樣，悄無聲息。”

“我的手段，我的真面目，你難以想象。”

“溫念，我不是好人。”

這句話落下，溫念的心咯噔了一下，卻還是努力維持淡定的看著他。

“在霧洲，我學會的第一件事，就是怎麼讓一個人無聲無息的消失，那里沒法律，沒有人，更沒有憐憫，有的只是斷指殘肢堆的階梯和沾的鈔票。

“在那里，除了踩著別人的尸骨往上爬才能活下去，別的只有死路一條。”

溫念的呼吸微微加快，雨水敲打車頂的聲音突然變得震耳聾。

他突然抓起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這里，都是債，一筆一筆的，算都算不清。”

“這樣的我...你還敢要？”

這一刻，溫念進他深淵般的眼睛里，突然傾抱住了他。

的手臂收，將臉埋在他的頸窩：“周承胤，這些年...你是怎麼過來的？”

話音剛落，男人的明顯僵住了，呼吸有一瞬間的停滯。

他沒想到會聽到這個問題。

不是恐懼，不是厭惡，而是一句心疼的詢問。

念念.......難道不怕嗎？

溫念覺到懷中的男人渾僵，幾乎無法反應。

稍稍退開些距離，卻見周承胤那雙總是銳利的眼眸此刻竟泛著的紅。

“周承胤...”輕聲喚著他，指尖上他的眼角：“你一定....很疼吧？”

這句話像一把鈍刀，生生剖開了他筑起多年的盔甲。

男人的結劇烈滾，下頜線繃得死，卻依舊止不住眼角那抹意。

這麼多年，第一次..有人問他，疼不疼？

這時，溫念的掌心上他的臉頰，到一滴滾燙的劃過的指。

這個永遠殺伐決斷的男人，此刻在掌心脆弱得厲害，仿佛搖搖墜的困。

溫念猛的收雙臂，將男人深深的擁懷中。

沒有追問，只是輕輕拍著他的后背，像安驚的大獅子。

終于，周承胤的呼吸漸漸平緩，額頭抵在的肩上。

窗外的雨聲漸弱，車廂里只剩下彼此的呼吸聲。

“當年，老爺子送了我一程單程船票，那是去霧洲的貨船，連窗戶都沒有，我那時候就知道，他本沒想過我能回來。”

溫念的指尖在他后頸輕輕挲，沒有打斷。

“到岸那天...接應的人想把我賣到地下拳場，但我用他教我的方式，讓他永遠留在了碼頭。”

說到這些，周承胤的聲音漸漸低弱，到最后，幾乎說不下去了。

霧洲的冬天有多冷，只有十幾歲的周承胤知道。

他微微抬眸，眼前似乎浮現出那些被刻意忘的畫面。

蜷在屠宰場角落的瘦小影，凍得青紫的腳趾，還有那些為了取暖不得不靠近焚化爐的夜晚。

口那道最長的疤痕又開始作痛。

到后來，他已經忘記哭是什麼覺了。

他好像已經不會哭了。

那些在垃圾堆里翻找食的日子，那些被其他流浪兒圍毆的夜晚，那些為了半塊發霉面包就要豁出生命的時刻...

每一個畫面都像鈍刀，在記憶里反復切割。

溫念到懷中的男人突然繃了。

輕輕上他的后背，想要安，卻被男人更的抱住，仿佛溫念是他在這世上唯一的浮木。

“承胤.....別說了，我明白，我都明白。”在他心口呢喃，不追問不評判，只是安靜的接納他所有的暗與傷痛。

周承胤卻突然收手臂，將死死按在懷里：“念念，你這樣會慣壞我的，我不是好人，不值得你這樣....”

“唔....”

話音剛落，溫念便仰起頭，用封住了他未盡的話語。

這個吻輕而堅定，不帶任何，只有滿滿的安與接納。

男人的呼吸一滯，隨即反客為主，扣住的后腦加深了這個吻。

他的有些涼，卻在與相的瞬間變得滾燙。

溫念能到他指尖的抖，像是溺水之人終于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良久，周承胤才依依不舍的退開些許，額頭抵著的腦袋，呼吸仍有些紊。

溫念的指尖輕輕描摹著他的線，突然湊到他耳邊，溫熱的氣息噴灑在他耳廓調皮了說了句：“怎麼辦？我還沒見過...周總被慣壞的樣子呢。"

這句話像是一把鑰匙，瞬間打開了周承胤心底最深的那道鎖。

他哽咽一聲：“念念，你真的想好了，你真的...”

話音未落，溫念突然傾向前，食指抵住他的，另一手則是撐在座椅扶手上，直接坐到他上。

擺掃過男人的西，帶著淡淡的茉莉花香

“別說了。”居高臨下看著他：“我不需要聽這些。”

周承胤的呼吸一滯，扶在腰側的手驟然收。

＊＊＊

車窗外，雨不知何時已經停了。

只有懸崖邊輕輕搖晃的車發出一陣陣細微的低。

這個夜晚，兩人敞開了心扉，聊到了天明。

周承胤覺，自己這輩子似乎都沒有說過那麼多話。

他以為，今晚他會徹底的失去念念，他甚至已經做好了失去的一切準備。

可沒想到，他竟在黑暗的盡頭到了。

此刻，溫念靠在他的肩頭，指尖無意識的把玩著他的膛。

晨過車窗灑落，打在兩人疊的影上。

周承胤垂眸看著，突然覺得那些年過的苦，挨過的痛，在這一刻都值得了。

“看，日出。”這時，溫念指向窗外，朝正從云層中躍出：“跟你一樣，好看。”

跟他一樣？

周承胤怔住了。

他從未想過，自己在霧洲被稱之為惡魔之眼，有一天還會被比作朝？

這時，溫念靠在他的肩頭，懶懶地打了個哈欠：“承胤，我困了，咱們回家吧。”

回家？周承胤口微微發熱，低頭看著靠在自己肩頭迷糊的溫念，角不自覺的揚起。

“好，回家。”他輕輕發車子，將的手握在掌心。

晨中，跑車平穩的駛離懸崖。

溫念在睡夢中與男人的大掌握著。

這一刻，周承胤才覺得自己終于找到了歸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