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水裡只有靈芝、鹿茸、人參等藥材，並沒有方才所說的那幾樣。

蘇嬤嬤本想嚇唬嚇唬姑娘，好乖乖聽話，卻沒想到這丫頭竟魯莽失態至此，弄得淨室一片狼藉。

說起來，這些姑娘雖都是難得的人，卻也命苦，一旦了宮，保不保得住命都難說，誰管你是宦門庭還是門閥巨室出生。

打個不大恰當的比方，這就如那藥房的天山雪蓮，貴人沒吃到它的時候，那是眾口相傳的寶貝，可一旦吃進肚子裡，也不比食殘渣高貴到哪裡去。

東殿江南來的幾個人被剜了心頭，現如今已經奄奄一息，都是些有今朝沒明日的主兒，故而宮人們也不願給個好臉瞧。

蘇嬤嬤剛要開口斥責，那小小的姑娘已經蜷著子，輕聲泣起來。

阮阮不敢回話，怕多說多錯，只是抿著，默默聽訓。

方才是真被嚇得不輕，到現在心都抖著，眼眶一紅，眼淚珍珠斷線似的落下來。

蘇嬤嬤不是沒見過姑娘哭，伺候的那幾個甚至還有哭暈過去的。

只是眼前這個，似乎格外人了些。

潔修長的脖頸，纖細的藕臂，雪白的背脊，緻的蝴蝶骨，從皮至骨都著細膩和。

方才撞到桶沿的地方微微泛著紅，卻並不煞風景，反倒增添了楚楚可憐之態。

升騰的霧氣縈繞著，為這緻的皮囊繡了一層潔白的月，兩側削肩瑩白如玉，伴隨著泣聲輕輕，肩上的水滴落下來，更顯得剔，玉生香。

這還單單只是一個背影，便已讓人生出驚嘆與憐惜之心，遑論……

蘇嬤嬤將目移向了鎖骨下那若若現的旖-旎。

蘇嬤嬤想起冬日的雪。

茶房有些心思活泛的丫鬟，喜歡在冬日用梅花枝上的寸厚積雪來泡茶，蔥白手指順著婀娜梅枝刮下一層，潔白糯的雪團盈盈一握，再以一朵紅艷小梅恰到好地點綴，得驚心魄。

蘇嬤嬤緩緩移過目，在潤的髮旁定住。

一張掌大的小臉吹彈可破，兩頰著如桃花般淺淺的。

許是害怕，此刻垂著眼瞼，纖細卷翹的睫羽著晶瑩水珠，鼻尖泛著微紅，雙抿得的。

未上脂，卻是一種天然的、飽滿滴的紅艷。

蘇嬤嬤在宮中侍奉多年，見過的人不在數，此次從大晉各地帶進宮來的人個個艷如花，尤其幾人站在一時，更是般般畫，比起先帝選秀之時有過之而無不及。

可眼前這個相較其他的閨秀，了幾分穠麗的貴氣，多了幾分乖溫，睫羽輕間，能讓人心口泛著疼，不由自主地想要安。

只是可惜了，這樣的貌。

蘇嬤嬤在心裡喟嘆一聲，沒有多言。

……

夜幕微垂，窗外還有幾分亮，玉照宮卻已燃起燈火。

鎏金狻猊爐燃著沉水香，紫檀木紋鏤空雕花床上躺著一人，墨發如緞傾瀉，長眸閉，深鎖的眉頭霾叢生，額角青筋現。

明晃的燭勾勒朗冷戾的廓，這才使得原本蒼白至明的面容褪去幾分病。

這般金碧輝煌的宮殿，本該暖意十足，可男人即便尚在昏迷之中，那強大而戾的威也令人渾繃，連呼吸都不敢加重。

「皇帝還是餵不進藥？」

太后從慈寧宮趕來，見此狀不眉頭皺。

太醫、侍者眾人心惶恐不已。

郁從寬急忙躬拱手，無奈低聲解釋道：「陛下昏迷期間也餵不進湯藥，前兒醒來一次，還將那將試圖餵藥的宮人拖出去杖斃了……微臣，現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太后往床幃後了一眼，面上緒複雜。

旁人或許不知，可太后和郁從寬在宮中多年是知曉的。

傅臻警惕心太重，對任何事都十足防備。

年十歲上戰場，在一場戰役中不慎被蠻夷擄去做人質。

十天十夜，誰也不知他經歷了什麼。

人被救出之後，年角噙著沉笑意，宛若地獄閻羅，抬手一揮，敵營三萬將士的人頭落地。

漫山野如蜿蜒的河流，據說那方風土了蛇鼠蟲蠅的天堂，至今仍瀰漫著濃得化不開的腥味。

也似乎從那以後，即便是發燒昏迷也鮮有人敢於靠近，更無人能撬開他的口齒往裡餵藥。

若是昏迷期間餵不進便罷了，可皇帝醒來也不願吃藥，還杖斃了兩名宮人，也難怪這群太醫畏畏，不敢上前伺候了。

太后嘆口氣平斂心緒，向郁從寬道：「都說人可以療毒，如今人也都進宮了，折騰這麼些天，皇帝的病卻是毫無進展。郁太醫，這是你們太醫院的失職了。」

太后並不時常斥責下人，便是再蠢笨的人，也聽出了太后話中的怒。

一干人聞言趕忙跪拜於地，郁從寬嚇得冷汗直流，「太后恕罪！還請寬限微臣兩日，微臣定有辦法勸陛下服用人。」

這話聽了太多遍，太后眸平靜，轉頭往藏雪宮的方向了一眼，吩咐邊的余嫆道：「西北不是送來幾個人麼，今日才宮，想必還未取，安排兩個模樣不錯的過來伺候。」

余嫆垂首應了個是，心覺找人容易，可能否勸陛下，那就是另一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