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有人問起時，崔苒的丫鬟對外只稱主子習慣掌燈看書，連就寢也必要留著燈。

如此便同傅臻有了共同的習慣，下人議論起來，兩人也算登對。

半晌，崔苒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宮監回來，道：「陛下方才醒了，膳房正在準備晚膳，主子不若現在過去瞧瞧陛下的傷？」

崔苒早已沐浴更，並將上濃郁的西域香換了清淡幽雅的木蘭香。

雖要學人的乖順，可崔苒也有自己的驕傲，聽聞姜人常穿淺，崔苒便換了一穠麗的靛青長，紅梅為鈿，明月珠為璫，全的紋飾皆以金線繡，上綴數百顆圓潤緻的東珠，走起路來環佩玎璫，足見繡娘心思之靈巧。

這個十分貴氣，一般人撐不起來。崔苒本就生得紅眉翠，無比艷，穿一靛青更顯得華麗端莊。

兩個丫鬟站在後，看得眼睛發直：「主子容貌艷麗無雙，便是巫山神站在邊，也要被您搶了風頭去！那個姜人，哪裡敢同您板？得趕找個地鑽進去才是。」

崔苒彎笑道：「就你們會說話。」

流華殿到玉照宮，宮道上一路的目落在這堆金砌玉的靛藍影，就連步伐匆忙的宮人也忍不住駐足，在聽人私下裡議論這是太后的侄時，宮人便出一臉恍然的表，仿佛崔氏的千金就本該如此。

崔苒自小雖到過不讚譽，可在族中姊妹邊總是多多矮了一截，像今日這般昂首走在晉宮之中，還是頭一回。

旁人越是瞧，崔苒便愈發抬高脖頸，一雙明眸正視著前方，半個眼神都不願施捨出去。

傍晚的天像染缸里打翻的廢棄染料，將玉照宮籠罩在一片高闊無極的蒼茫之中，朔風嗚咽橫流，檐角的鴟吻口闊噪，幾吞毀一切。

儘管做好了十足的準備，可一到玉照宮門前，崔苒每向前走一步，上的環都好似黯淡一分，步伐更是莫名地沉重一分。

玉宇森寒，日久年深的帝王之氣凜冽而沉凝，得人不過氣來。

汪順然靠在石柱旁瞇著眼睛，雙手攏於袖中，遠遠就看到漢白玉石階上一行三人緩步走來，前頭一個錦華服，穿得跟花孔雀似的，後兩人一左一右皆提著食盒，提著擺一步步拾級而上。

好不容易歇會神，此刻卻又不得不去應付，汪順然無奈地嘆了口氣，躬上去施禮：「崔二姑娘。」

崔苒亦恭敬地回禮，無需解釋什麼，為何宮、宮作甚，汪順然該知曉的都已經知曉。

崔苒微微側過，指著丫鬟手中的食盒笑道：「這是四時坊的點心，今晨剛送到府上的，想著上安的公子姑娘們都吃，我便帶了些進宮給陛下嘗嘗。」

汪順然訝異了一順，隨即恢復了笑容：「姑娘有心了，奴才雖在深宮之中，卻也聽說過四時坊的糕點米名京城，新鮮出爐的糖蒸酪、栗糕幾乎一掃而空，有錢都買不到的好東西啊！」

汪順然樂呵呵地將四時坊誇了一通，將崔苒好生恭維一番，心卻道，心思再靈巧，那也要看對誰，枉你備下山珍海味，有些人就是油鹽不進吶。

崔苒並不知道他的心思，只覺得一通話說得心裡極為舒坦。

此前在府中，崔苒便四打聽傅臻的喜好，崔夫人甚至找到了當年先帝還在時的廚，想要問問傅臻飲食上的喜好，可那廚想了許久，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告訴們：「送去東宮的膳食都是按照規制來的，倒是沒見什麼忌口，不過陛下喜食清淡，過甜過酸過辣皆不可。」

這都是廢話，上安人飲食普遍清淡，十之八九都不喜重口。

這兩個丫鬟手裡提的東西看似普通，卻不知花了多心思，昨兒夜裡就遣了四個小廝去門外排隊，一直等到今晨卯時才得了這些。

汪順然是玉照宮的總管太監，傅臻的人，他點了頭，自然不會出錯。

崔苒往殿瞧了一眼道：「陛下可醒了？」

汪順然心下暗諷，才到宮中半日就在玉照宮安了雙眼睛，若不是早早得知傅臻醒來，又怎會專挑這個好時候來。

汪順然笑了笑，薄憾道：「陛下適才的確醒了一次，可太醫針灸過後又歇下了，姑娘來得可不湊巧啊。」

趕客之意，崔苒並非聽不出來，可若是盛裝而來卻連傅臻的面也見不著，未免人笑話，日後恐怕也難以在宮中立威。

何況，那子不過是個有今朝沒明日的藥人，崔苒還聽下人說，夜夜都被皇帝發狠對待，脖子上全是傷痕。

若當真寵，又怎會折磨至此？

崔苒心中雖不悅，緒也半點不顯，聲道：「無妨的，伯父與姑母命我宮，原本就是照顧陛下的，陛下何時醒來，我便等他到何時。」

汪順然著暗淡的天，嘆了口氣道：「陛下的子想必姑娘也是知曉一二的，這一歇又不知到什麼時候，廊下風大，姑娘莫要凍傷了子，還是先回吧。」

崔苒的目溫順也執拗，還是搖了搖頭，正要說話，殿忽然傳出「啊」的一聲子驚呼。

帶著慌張的糯與輕盈，簡直如芒刺背。

第23章 第 23 章 V公告

崔苒立即蹙眉頭，往殿看了一眼，又看向汪順然。

向來能夠控制緒，不至於將氣急敗壞都寫在臉上，可袖下的指尖卻得有些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