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 33 章 “我想進宮。”……

江念棠做了一個不斷反複的夢。

又夢見顧焱拿著一束海棠, 站在小溪對面朝揮手，裏笑著大的名字，眼眸彎彎。

江念棠想過去找他, 可是河面上不見橋，也沒有船。

忽然，溪面開始莫名變寬, 顧焱離越來越遠，漸漸地看不見他的表，聽不見他的聲音, 最後變了一個模糊的點。

江念棠提往前走，然而等到走到岸邊，小溪已經變江河, 清澈見底的水已然深不可測，水流湍急, 偶爾還有漩渦卷著枯枝下沉。

擡頭一看, 顧焱已經不見了。

四周空的，寂靜得可怕，沒有風, 沒有，沒有蟲息, 沒有鳥鳴。

江念棠孤零零一個人站在岸邊，絕地盯著流水, 顧焱的臉忽然出現在水裏, 他張做出口型：怎麽不下來找我。

像是到蠱一般, 移步往前，一腳踏下去。

一陣失重的眩暈過後，再一次回到溪邊, 對面顧焱拿著花在朝招手。

這一次，江念棠沒有猶豫，想要趁著涉水而過，但當走到岸邊，小溪再一次變江河，顧焱重新出現在水裏，又踏空回到溪邊。

不知試了多次，從未功過渡到對岸。

當再一次回到溪邊時，沒有著急往對面跑，而是站在原地遙顧焱，凝神細聽。

“念念，我回來了。”

江念棠眼眶一熱，卻流不出淚來，努力出一個笑：“回來就好。”

顧焱又大喊：“念念，再見。”

江念棠像是明白了什麽似的，抖著張口，嚨像被尖銳的石子卡住般幹刺痛，然而在顧焱殷切的目中，終于說出那句：“顧焱，再見。”

話音剛落，眼前猛地一陣白，再看清時已經到了對岸，顧焱在三步之外，笑著把海棠花在地上。

他蹲下來時，出後一塊長條形的巨石，上面印著鮮紅的兩個大字。

忘川。

這一次，的眼裏終于流出熱淚。

江念棠睜開眼時目一片水霧蒙蒙，有些恍惚分不清夢境和現實，眨了眨眼，等眼珠上的霧氣散盡看清悉的帳頂後愣了好一會兒，方才記起昏迷前發生的事。

躺著一不，任由眼角的淚珠落，流淨，最後眼底一片清明。

真正接顧焱離開的這一刻，江念棠口一直以來著的那塊看不見的巨石頃刻間化齏，連呼吸都松快了幾分。

正換個姿勢繼續睡一覺，冷不零丁瞥見坐在床榻邊的影，讓懶散的睡意頓時消散無形。

趙明斐居然還沒離開。

江念棠眼眸，驚疑不定看著他。

他還想從裏知道什麽，這次連口氣的機會都不給留嗎？

趙明斐瞥了眼猶帶淚痕的眼尾，抖如秋葉的軀，下意識擋住自己的被衾，臉煞白，眼神驚慌，見他如魑魅魍魎，妖魔鬼怪般畏懼驚惶。

他目有剎那間失神。

江念棠從前見他的時候，不是這樣的。

時而害怯懦，時而大膽奔放，惹極了會發脾氣，也敢偶爾甩臉給他看，不過很快又找借口與他和好，兩只玉臂從背面抱住他的腰說以後不要吵架。

大部分時候看他的眼眸都是亮晶晶的，好像的眼裏全部是他，只有他。

趙明斐承認，自己很喜歡這種被的覺，甚至是迷。

他有多久沒見到笑了。

趙明斐記不清了，好像從他們那夜決裂撕破臉之後，總是在哭。

哭得他心煩意，哭得他戾氣橫生。

還是笑起來的樣子更好看。

趙明斐昨夜已經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是江念棠像從前那般待他。

不摻雜任何其他因素，只因為他是他。

那個男人已經死了，一個死人能有多大的威脅。

今年才十八歲，那個男人即便與從出生開始便認識也不過區區十八年，他和江念棠可以有另外的十八年，二十八年，三十八年……

況且的子已經是他的，心又有何難。

即便他心裏還有一分難以忽視的不甘和嫉恨，但比起失去江念棠，他願意寬容幾分，勉強吞下中這微不足道的刺。

人總要向前看，他既然舍不得江念棠，就要學會取舍。

趙明斐并非優寡斷之人，想清楚要什麽後就知道接下來該如何行事。

他擡起手，微微前傾想要去拭眼角的淚。

江念棠恐懼地本能往後仰，趙明斐的手落了個空。

就在江念棠以為他又要翻臉發作時，趙明斐忽然笑了。

這回的笑不同于以為每個深夜裏讓人骨悚然的假笑，而是溫和示好的笑，如同當初在西巷口他見到第一眼時安的笑，他的聲音也異常溫。

“朕是什麽吃人的妖怪嗎？”他開玩笑道：“躲這麽遠，怎麽給你眼淚，瞧你哭的，給史看見了定要上書勸諫朕要敬皇後。”

江念棠滿臉疑，完全捉不他這個人。

前一刻還在惡狠狠威脅，現在竟然有心跟說笑。

趙明斐趁江念棠分神發呆，長臂一攬將人按在自己前，到想要掙紮起，手又加重了氣力。

兩人完全地在一起，不留一隙。

趙明斐溫道：“想要朕不繼續查下去也可以。”

懷裏的人瞬間放棄反抗，任由他抱住。

趙明斐滿意地擡起手了的發頂，即便他作輕，卻仍讓江念棠驚悚，害怕他下一刻再次變臉做出什麽不可預料的事。

但不敢，現在全部的心思都集中在他說的那句話。

趙明斐略微低頭，呼吸拍打在的頸側，輕聲慢語道：“就像你說的，人已經死了，追究沒有任何意義，是嗎？”

最後的那兩個字尾音上揚，彈弄著江念棠繃的神經，他不再說話，似乎在等的回答。

江念棠不知道他在想什麽，在一片死寂的空氣中猶疑不定地輕輕嗯了聲。

趙明斐等到想要的答案，的力道愈發溫，“朕可以答應你不追究，那麽你呢，你能不能做到忘掉他，做好一個皇後。”

他語氣平和，江念棠只到悚然的涼意，汗都要豎起來。

無比清楚，這是趙明斐最後的讓步，也是最後的通牒。

江念棠點了點頭，垂在榻上的手僵地擡起來，回抱他的腰。

趙明斐到江念棠順從，眉眼同步彎出一個好看的弧度，他微側過臉，找到江念棠的吻了上去。

最初，江念棠像往日認命般被他攻略城池，但冰冷的舌尖草草掃了一遍的口中便停在裏面。

他的手到的後頸，輕輕了一下。

江念棠瞬間明白過來，笨拙地回應，仰起頭，將口中的異推了回去，換個地方糾纏。

趙明斐的手掌改為拖住的後腦勺，借力給繼續，另一只握住細的手腕往上擡，靠在他的一側後頸。

江念棠懂事地將另一只手臂纏上去。

他們之間距離親無隙，兩人的耳側只剩下親吻的聲響。

結束時，江念棠的舌尖發麻，呼吸不穩，靠在趙明斐的口微微著氣，眼裏重新染上一層瀲滟水。

趙明斐的下頜抵在的頭頂，同樣在平複紊的氣息，此時他的嗓子因為沾染了江念棠的味道而變得麻。

他悶笑了聲，江念棠乖順的模樣令他無比，心裏那刺又稍微藏起來一點。

趙明斐沒有進一步的作，只是將重新放在床榻上，地替蓋好被子，手掌覆在的雙眼上。

“再睡一覺，明天是新的一天。”

——

趙明斐下令不在明面上繼續追查江念棠口中的那個子期，只將所有可能的知人統統找了理由置掉，暫時沒辦法殺的便關起來，等以後找機會病逝。

江府因為這件事，死了一大批人，剩下留下來的人也被警告不得洩一半點的消息。

從那天起，江府幾乎陷封府的狀態，人只進不出，所有的生活所需由廷直接供給，至于數量和質量，那可就全憑負責的總管心。

但裏面的人沒一個敢抱怨，生怕被府中多出來的數十個生面孔悄無聲息拖出去。

最高興的當屬嚴珩一，他再也不用整日提心吊膽地害怕陛下傳召，畢竟每傳一次，他的屁就要一次傷。

“顧焱，我來找你喝酒了。”

嚴珩一不請自來，喜笑盈開地提著兩壺上好的酒來二進小院，大門口到現在也沒弄個牌匾。

顧焱正在院子裏修剪海棠花枝條，聽見敲門聲去開門。

“侯爺怎麽有空……”

“喜事，喜事！”嚴珩一像進自個兒家一樣大步往裏走，“陛下派給咱們的活兒終于結束了。”

顧焱手裏的開口剪刀忽地發出一聲巨響，閉合在一起的剪刀尖鋒利骨。

他屏住呼吸，故作輕松道：“找到人了？”

嚴珩一背對著他：“不是。”

顧焱臉漸漸變得鐵青，想到某個可怕的後果，強著抖的聲線問：“那是怎麽回事？”

如果不用再找到那個人，最有可能就是已經不需要了。

人死，恩怨消。

嚴珩一回過頭咧道：“帝後忽然和好，我也弄不清怎麽回事。今個兒還令監去各府傳旨，中秋節所有誥命夫人都要宮覲見皇後，不得有誤。不過管他呢，反正沒我什麽事了。”

他一想起慈恩寺那堆小山的賬簿，後背一陣惡寒，再也不想去那鬼地方查東西。

顧焱吞了吞嚨，輕聲道：“那就好。”

嚴珩一招呼他過來喝酒。

“你臉怎麽這麽差？”

顧焱扯出一個笑：“方才一直在剪樹枝，可能是中暑了。”

嚴珩一擡眼看了看天，萬裏無雲，一片晴空。

“出太好啊，雨過天晴好啊。”他意有所指的有而發。

顧焱放下剪刀，手背在後，甩了甩僵麻的五指，掌心上印出一條深深的紅痕。

嚴珩一看著煥然一新的二進小院，清一的梨木家，他面前的案幾右邊，印著斧斤齋的標志。

“哦喲，你家都拾掇好了，什麽時候娶媳婦啊。”

顧焱說不著急。

嚴珩一一拍桌子，懊惱道：“這段時間忙著陛下派遣的活兒，都把你的差事給忘記了，你放心，明個兒，不，等會咱們喝完酒，我立刻去找人落實，包管你滿意。”

他拍了拍脯保證。

顧焱沒說話，徑直去裏面拿了喝酒用的大海碗。

酒過三巡，顧焱給他滿上最後一碗酒，忽然開口道。

“我想換個差事。”

嚴珩一啊了聲，口齒不清地問：“換什麽。”

“我想進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