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 45 章 想，已經知道答案了……

“顧焱, 你不要命了。”

同行的人攔住顧焱，低聲音：“再往前是棲梧苑的範圍，你若擅闖, 會被當作刺客死。”

這裏是帝後下榻之所，守衛重重，暗衛還有先斬後奏的權利。

顧焱不甘心地擡頭, 斜前方有一座六角涼亭的廓，下弦月倒掛在寶頂上，像給亭子戴了一頂清冷的環。

“走吧, 我們去別找。”同行人拉住他的手臂往回走，後怕道：“可千萬別被人發現了。”

他真不應該為了五十兩銀子陪顧焱出來找什麽螢火蟲，他說自己心的姑娘喜歡, 瞧別院附近樹林裏的又大又亮，想捉一點回去送給。

顧焱以不悉周圍為由, 出錢請他帶路。

別院有重兵把守, 他們這些人都有固定活範圍，不能輕易走，不過他知道一條小路能到林, 才答應接這趟活的。

但他越往裏走，心越慌, 私宮，哪怕只在周圍徘徊也是誅九族的事。

他腦海中不自覺浮現陛下的雷霆手段, 殺人以族譜為鑒, 絕不放過一人, 他有妻有兒，父母健在，實在不該冒險。

好在顧焱聽勸, 及時止步。

兩人一路回來時沒遇到暗衛，還順帶抓了一兜螢蟲。

幽幽綠在布袋裏閃爍，好似幽冥忘川擺渡生魂的船只上懸掛的指引燈。

顧焱拿出沉甸甸的錢袋放在同伴手上，激道：“今晚辛苦，這件事不能有第三個人知道。”

“放心。”他可不敢說。

顧焱等人走後，目落在明暗錯的布袋上，呆滯盯了一會，解開上面的繩口。

裏面的螢蟲爭先恐後地飛出來，在顧焱暗沉的臉上灑滿了點點熒。

回京以來，今晚是他離念念最近的一次。

可惜了。

*

趙明斐攜寒風霜殿時，江念棠閉著眼側向裏裝睡。

耳邊依次響起除去佩環，下外裳，摘掉冠冕的聲音，微僵，又迅速強迫自己放松。

一整晚被那兩個字攪得心緒不寧。

顧宴、顧彥，顧雁……還是顧焱。

這兩個音調實在是太普通，太尋常。

多想是他，又怕給了自己希後發現最終不是他，更怕真的是他。

如果真是他，他怎麽會來平溪圍場，又來做什麽。

江念棠已無立場面再見顧焱，更不想為他惹去殺之禍。

趙明斐已經很久沒有提起過他，不代表真的不在意。

心裏清楚，若有朝一日子期死而複生，趙明斐一定會讓他重新死去。

這一晚上，不僅因虛無縹緲的兩個字輾轉反側，也時刻害怕自己出異樣被趙明斐看出端倪。

今日兩人之間能維持住平和的相實在不易，江念棠不想回到從前被折磨的日子。

顧焱，你如果真的活著，一定要離遠遠的，越遠越好。

趙明斐褪去涼意，屈膝榻，順手將人攬在懷裏的瞬間就知道江念棠沒睡，溫和笑道：“在等我？”

懷中人閉著眸沒說話，長睫了。

趙明斐也不惱的冷漠，只當在害，俯在額心落下一個吻。

“我在呢，睡吧。”

大手移到單薄的後背，順著脊骨上下輕輕，“過幾日忙完了，我教你騎馬。”

江念棠的頭往他口蹭了蹭，以示回應。

趙明斐的心頓時如月般。

也不知是出于害怕他看出破綻還是什麽別的原因，江念棠在他懷中沒一會兒就睡了過去。

連著好幾日，趙明斐清晨離開，晚膳才回，用完後匆匆又走了，正好給江念棠息之機，平複繚的心緒。

但一靜下來，心裏那個名字就止不住往外冒，鬧得不得安寧，好似要執著地求一個結果似的。

到底是不是他。

江念棠想走出棲梧苑，去別運氣。

萬一呢，萬一打聽到了消息呢。

皇宮裏人人對趙明斐畏之虎，從不敢對說半個不該說的字，江念棠在宮裏跟瞎子，聾子一樣。

趙明斐想讓知道的會自己說，不想讓知道怎麽問也問不出口。

來之前他跟江念棠提過一，沒事別出棲梧苑，平溪獵場附近有猛，怕被誤傷。

別院裏哪來的野。

由此推測，平溪圍場別院裏的人應該沒有被他完全掌握，不會像宮裏人那般不風，否則他不會錮在院。

江念棠想用皇後的名頭試試看能不能打聽出一點消息。

只要足夠小心，趙明斐未必能看出想幹什麽。

蠢蠢的心終究過理智。

某一日，江念棠趁著右想有事離開，裝作散步到苑門口的月門，目不斜視徑直往外走。

邊跟著的小宮想攔，被江念棠一個眼神退，在趙明斐邊久了，的一舉一間不自覺沾染了他淩厲的氣勢。

小宮是別院臨時調來的，哪見過這樣攝人的眼神，江念棠是尊貴的皇後，陛下對的寵有目共睹，于是略微阻攔了下，便瑟著放行，

右想大人離開前讓伺候娘娘，沒說不讓娘娘出去。

江念棠踏出棲梧苑大門，有種腳踩在棉花上的不真實。

門外沒有人守著，連路上都看不見人影，周圍靜悄悄，兩旁的草叢樹木傳來些零碎的鳥語。

江念棠沿著鵝卵石小路而行，四張想找個人問路。

目標明確，找登記別院人員的名單冊子，它一般會放在某個管事手上。

院比江念棠想象的大，繞著繞著就迷路了，來到一片花田。

秋日除了木樨花，開得最豔，最多的就屬花。

面前約莫百畝花田分門別類地種了不同的花，明黃、雪白、碧，絢爛耀眼，不勝收。

但讓江念棠駐足的卻是花田裏正在采花的人，江盈丹。

一宮打扮，素木釵，滿臉風霜哀愁，與從前華貴明豔判若兩人，若不是跟在邊伺候數年，恐怕無法一眼認出。

灰藍的襟寬袖用褐襻膊縛住，出一雙暗黃的手臂，上面還有未散去的鞭痕。

江念棠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再見到。

昔日高傲張揚的嫡姐如今變這樣，江念棠心裏沒有一點痛快，反而有種傷其類的悲涼。

與趙明斐也算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曾經趙明斐還送過一幅丹青給，如今翻臉後竟一點舊也不念。

未等沉思良久，後有只手突然搭在的肩膀上，力道不大卻不容拒絕地將往後帶。

“怎麽出來了？”趙明斐聲音溫和，卻讓人不寒而栗。

跟在邊的小宮不知什麽時候已經跪伏在地，背脊巍巍，抖如秋風中掛在樹梢的枯葉。

江念棠輕咬下，低頭答：“有些無聊，隨便走走。”

趙明斐親昵地攬住的肩，溫彎起眼眸，“抱歉，這幾日確實有些忙，忽略了你。”

他的嗓音如三月春風般和煦，清雋的眉眼與邊寵溺的笑疊加在俊朗的面容上個，令見者臉紅心跳。

然而江念棠只有心驚跳，勉力維持臉上的鎮定：“陛下日理萬機，我……”

“不要生氣，我特地為你尋了一匹溫順的母馬。”趙明斐打斷的話，彎腰打橫抱起江念棠，好脾氣地哄道：“再過幾日，我教你騎馬。

看也沒看站在花田裏目不轉睛盯著他的人，轉帶江念棠往回走。

啪！

一道細鞭甩在江盈丹的手上，在陳舊的傷疤上又添一道新痕。

“看什麽看，趕幹活。”監督江盈丹的老嬤嬤吐掉裏的瓜皮，兇狠的瞪著：“耽擱皇後娘娘今日沐浴，仔細你的皮。”

江盈丹眼眶熱，手卻不敢停。

趙明斐饒不死，卻不許歸家，留在宮裏做個下等宮婢，每日最大的活計就是替皇後采摘沐浴用的花。

花瓣要大小一致，均勻，沒有缺口。

原來在烈底下站數個時辰這麽累，原來摘花這麽累，挑選花瓣這麽累。

江盈丹也疼，腰也疼，手也疼。

後悔死了。

當初為什麽要讓江念棠替嫁，若是嫁給陛下，陪他在西巷口度過低谷，今日為一國之母的便是，陛下疼獨寵的也是。

江盈丹聽人說，陛下夜夜與皇後抵足而眠，來小日子也不願分榻。為了皇後娘娘幾次延遲選秀，是想讓皇後娘娘先生下嫡長子，穩固地位。

們還說，陛下為皇後娘娘描眉，作畫，堪稱神仙眷，羨煞旁人。

剛剛看見了，陛下對江念棠無微不至的，卻吝嗇分給一個眼神。

明明從前，他也這樣看過的。

江盈丹手一，花瓣被碾出，瞬間蔫糊糊的，整朵都毀了。

又一鞭子。

疼得淚流不止。

可惜無論多疼，陛下都不會看上一眼。

趙明斐本不關心江盈丹了多罪，他更在乎江念棠為什麽會擅自外出。

給出的理由顯然是借口。

夜晚，江念棠著氣，伏在壯的軀上，薄而黏膩的汗漬讓不舒服，想翻而下涼爽一些，可腰間的手不允許逃開。

怪沒算好日子，今日要行房，所以他才回來這麽早。

趙明斐指尖把玩濡的發，等開口。

等了半天，人已經睡著了。

趙明斐失笑，打算下次再問。

江念棠人在他手裏看得嚴嚴實實，不怕翻出什麽風浪，他只是單純想知道的一切事。

江念棠第二天見到右想，臉蒼白，走路有些吃力，一眼便知了不輕的懲罰。

心一沉，再也沒擅闖出去過。

又過幾日，趙明斐派左思來請去獵場騎馬。

江念棠換了新做的朱紅織金海棠騎服，看上去多了幾分颯爽。

到的時候趙明斐還沒來，但眼裏只剩下一個人。

那個在棗紅馬旁邊低頭牽繩的男人。

想，已經找到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