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第 91 章 “王妃說事有變，世子……

這幾日的天氣沉, 有種山雨來風滿樓的沉抑。

隨著臨盆之日一天天近，趙明斐卻莫名不安起來，好似有什麽不詳的預在心口, 他不過氣，腦海仿佛有弦繃到極致，夜裏稍有風吹草就會驚醒。

但他不敢在江念棠面前表現出來, 怕影響到的心，故而只能時時刻刻盯。

除了必要的上朝議事，趙明斐其餘的閑暇都待在長明宮, 看到安然無恙才能安心。

他雖沒有生過孩子，但從前在宮裏也見過不趁著嬪妃生子痛下殺手的污糟事兒，尤其是江太後的毒手段令人駭然。

趙明斐事無巨細地親自安排江念棠邊的一切, 凡是進長明宮的東西必須經過三道盤查，尤其是口之, 伺候的人也被查個底朝天, 上至三代，下至出五服的遠親，無一疏。

太醫院的人十二個時辰流值守在長明宮偏殿, 兩個穩婆提早三個月隨時後者。

除此之外，他還派人盯趙焱, 若是他膽敢再做出什麽令江念棠緒激的事，他不介意先把人捆起來關押。

趙明斐今日上朝時腦子裏的弦依舊繃著, 理政事的語氣頗有不耐。朝臣們知道皇後娘娘即將誕子, 沒有一個人敢在這時候黴頭, 每日戰戰兢兢，言簡意賅回話。

一聲驚雷炸在重檐廡殿頂，震得人頭皮發麻。

“回稟陛下, 長明宮來人說皇後娘娘要生了。”

伴隨而來的消息更是令人震驚。

趙明斐當即奔出朝會，冒著雨往長明宮疾行。

“傳朕旨意給李玉，即刻封鎖宮，任何人不得進出半步。”

“長明宮裏裏外外只許進，不許出。”

“快馬加鞭去請恭王妃宮。”

一道道清晰的指令發出，聲音沉穩。

趙明斐邊走邊捋了遍江念棠的況，每日的脈案無異，胎位也正，膳食安寢都正常，緒雖然不興卻也算穩定，偶爾還會請人進宮陪說話解悶。

一定會沒事的。

趙明斐慌的心稍微定了定，然而當他踏長明宮，聽見殿偶爾傳出的抑忍的痛呼聲時，臉瞬間青白了下。

他眉頭皺：“如今是什麽況。”

接應的宮人被他駭戾瘆人的眸嚇得結結，著聲道：“穩、穩婆已經進去一個時辰，太醫就在屏風外候著……”

說了半天也沒有說到點子上，趙明斐煩躁地揮退，準備親自進去看看況，被跟在邊的右想阻止。

“陛下不可！”右想上前一步攔在門口：“您份貴重，不可進産房這等污穢之地……”

還不等說完，趙明斐長袖一揮推開眼前的攔路人，一腳已經蹬上大門。

“陛下，娘娘産子需要集中力，不可分神！”

趙明斐當即心不甘不願收回腳，愈發狂躁地在屋前來回踱步。

從大雨滂沱到雲散去，他上的服了幹，幹了又，裏頭依舊沒有傳來喜訊，趙明斐隔著門聽見裏面的聲音越來越虛弱。

他的心像被揪了起來，不詳的預如霾般籠在心口，迫得它越跳越快，腔裏的躁郁幾乎要噴薄而出。

整整三個時辰，長明宮都籠罩在沉抑的氛圍中，宮人們噤若寒蟬，顯得殿有氣無力的聲愈發瘆人，直到恭王妃進來打破肅殺。

對趙明斐行了個禮，幹脆利落地徑直往殿去。

産房，江念棠已經沒有力氣了。

耳畔是産婆和娘親焦急的聲音。

“皇後娘娘，再加把勁……”

“棠兒別怕，娘在這裏……”

們的聲音像浮在雲上，縹緲遙遠。

江念棠艱難地睜開眼，帳頂的寶相花似有疊疊重影，看得眼花繚，頭暈目眩，累得不住閉上眼。

“不能睡！皇後娘娘！”

恭王妃走近瞧見江念棠面容慘白，青漉漉地一團在臉頰頸側，雙目無神，趕握住的手給打氣。

“皇後娘娘，您聽我說，陣痛來臨的時候開始用力，沒有咱們就歇著。”

恭王妃示意兩個産婆一人負責扶住江念棠的一只，將它們屈膝分開在榻上，又人擰了錦帕替汗，複又找來塊新的放在江念棠裏。

“您做得很對，不要把力氣花在喊上面，往下使勁。”恭王妃的聲音溫有力：“別怕，穩婆說腹中孩子頭小，好生。”

穩婆沒說這句，但在及恭王妃淩厲的眼神後頓時附和：“對，對，對，娘娘，小皇子胎位一直是正位，最好生不過。”

衆人一起給江念棠鼓勁兒，想方設法讓安心。

整整一天一夜，殿宮人們反複端著銅盆進進出出。趙明斐每看見一次水盆裏駭人的鮮紅，他的心就下沉一寸。

幸好右想每隔半個時辰都會出來與他回稟況，方止住他破門而的沖。

趙明斐聽著裏面時斷時續的虛弱呼，每一刻等待對他而言都是漫長的煎熬。

直到天破曉時分，殿傳來一聲嘹亮的嬰孩啼哭。

恭王妃親自抱著明黃襁褓出來，喜氣洋洋地宣布：“恭喜陛下，天降麟兒！”

周圍的宮人齊齊跪地，連聲恭賀皇子降臨。

趙明斐猛然上前，低頭看了一眼襁褓裏的孩子。

他見過剛出生的嬰兒，趙明瀾的皮又紅又皺，上面還黏著白的塊狀膏，看上去髒兮兮的。

但這個孩子不一樣，他幹幹淨淨的，白皙水潤像極了江念棠，一雙烏黑發亮的眸子卻跟他如出一轍。

“大皇子長得很像陛下。”恭王妃把孩子往前推了推，嬰兒抿著小，有種小大人故作嚴肅的可。

趙明斐喜不自勝，目在孩子上反複打量，笑容如沐春風，糾正道：“是太子。”

他下一句正準備開口問江念棠的況，裏面忽地傳來蕓夫人驚駭的聲音：“棠兒，棠兒！”

趙明斐臉一變，不再留孩子一眼，推開再度擋在門前的右想，急急忙忙進殿，剛好迎上驚慌失措的穩婆。

“陛下，不好了，皇後娘娘崩了！”

趙明斐呼吸一窒，踉蹌沖屏風，濃重的腥氣激得他陣陣目眩，幾乎站不住腳。

“怎麽會這樣？”趙明斐沖到江念棠榻前，倉皇掃過慘白的面頰，下被染的被衾，寒意頓時從腳底直沖天靈蓋，冷得他四肢僵，渾發抖。

“太醫，太醫呢！”他死死握住江念棠的手，聲音是從未有過的驚恐：“朕不管你們用什麽辦法，必須救活，否則沒有一個人能活著踏出長明宮！”

恭王府一收到宮裏的傳信，顧焱立刻駕馬車送恭王妃宮，但他本人卻被攔了下來。

李玉公事公辦道：“陛下下了死令，無傳召不得，違者殺無赦！”

顧焱沒有闖，這種時候他不會添麻煩，于是就這麽在宮門檐下，等著雨落又停，一直等到破曉天明實在是忍不住問了句。

“皇後娘娘怎麽樣了？”

李玉面如常搖搖 頭。

顧焱握住劍的手了，他心想一定沒事的。

趙明斐已經安排最好的穩婆和太醫，恭王妃也答應自己會竭盡全力幫江念棠，還有蕓夫人也在，那麽多人守著。

黎明前的夜最黑，顧焱卻連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恭王妃有話要奴才帶給趙世子。”一個小太監赤急白臉地跑過來，“誰是趙世子。”

顧焱心口莫名一跳，立刻跑到他面前，“我就是。王妃讓你帶什麽話給我。”

小太監附耳上前，“王妃說事有變，世子便宜行事。”

顧焱瞳孔一震。

來之前恭王妃在馬車上告訴顧焱，會找人告訴他長明宮的況。

“什麽意思！”

顧焱抓住小太監的肩膀，臉駭戾，手背青筋凸起。

小太監瘋狂搖頭：“奴才不知道，長明宮已經封鎖，什麽消息都傳不出來。”

恭王妃說這兩句話已是極限，也不敢在這個節骨眼犯陛下的忌諱，尤其是關于皇後娘娘的況。

況有變，便宜行事。

顧焱腦海裏反複回味這八個字。

忽然，他長劍出鞘，寒刺在小太監雙眸上，嚇得他當場了。

劍之所指，卻是李玉的咽。

“讓開，我要進去。”

顧焱一步一字，一字一頓，最後的“去”字落下時，尖劍離李玉的嚨不到三寸。

長明宮一片死寂，湯藥不斷往江念棠的裏送，趙明斐的眼睛死死盯住微白的。

本喂不進去。

他什麽辦法都試過，輕聲哄，強行灌，但湯藥只要了，就會立刻吐出來，不是劇烈地嘔吐，而是無聲地往外湧，好幾次都差點嗆到自己。

趙明斐將人半抱在懷裏，手覆在江念棠微弱跳的頸脈上。

盡管已經止住，但不可避免地陷極度的虛弱狀態，虛弱到連呼吸都無法撐起口起伏的弧度。

人怎麽可以流這麽多的。

趙明斐見過比這更多的，但從沒有今天會讓他到如此心悸。

太醫們束手無策，倉皇聚在一起商量法子，然而無論什麽方子都需要皇後吞咽藥下去才有效。

眼看陛下周的氣勢愈發冰寒攝人，不後脖頸一涼，從彼此眼中看到了絕。

皇後娘娘這一關，怕是過不了，崩之癥本就是婦人産子最害怕的事，一旦發生便是九死一生。

屋外忽然有人闖了進來，趙明斐眨了眨眼，問發生了什麽事。

他的嗓音嘶啞，冷意卻毫不減弱。

右想很快弄清楚發生什麽，低聲回稟。

“趙焱，他好大的膽子。”趙明斐眸一凜，厲聲下令：“膽敢擅闖宮苑，殺無赦。”

只是這命令還沒下到衛軍，顧焱又匆匆離開。

“張大夫，收拾東西跟我走。”顧焱火急火燎地跑到張大夫的醫館，三兩句話說明原委，又催他將工帶好。

“不行，不行。”張大夫聽見要進宮立即拒絕，在聽完事的起因經過後整個人抖如糠篩，“這法子不是萬無一失，不，應該說還有很大的誤差，怎麽能用在那位上。”

萬一失敗，他九族的腦袋都不夠砍。

“死馬當活馬醫吧。”顧焱眼下也沒有好的法子，多條路走總是好的。他一掃之前彬彬有禮，態度溫和的模樣，魯地把他的醫藥箱打開，又往裏塞了不東西。

平日裏聽他叨叨這些玩意兒聽多了，顧焱眼下也不算兩眼抓瞎，迅速收拾好，一把提溜起張大夫的後領，毫無商量餘地地把他提上馬。

“抓我，小心別顛下去。”

李玉破罐子破摔，既然放人進去了第一次，那第二次也無所謂了，左右都要被陛下責罰，不如好人做到底。

駿馬一路疾馳，暢通無阻地到了長明宮外。

顧焱握韁繩止住馬蹄，力道太大令馬猛地打了個馬噴，馬頭幾乎擡高半個子，傾斜的弧度差點把張大夫下去。

趙明斐聽到外面的靜後無于衷，只淡淡下令把顧焱抓起來容後再罰。

江念棠的呼吸越來越弱，頸部脈搏幾乎要覺不到，他期間幾次抖著手去探的鼻下，生怕不到一兒氣。

沒有任何事比陪在邊更重要。

“陛下，陛下。”恭王妃跑進來，看見呆若木的趙明斐，激道：“焱兒找來了一個大夫，說有辦法能醫治皇後娘娘。”

趙明斐卻沒有想象中的激，而是冷靜人進來回話。

張大夫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再見聖，目落在榻上相依兩人後迅速垂下眼，小聲說起自己難登大雅之堂的研究果。

趙明斐聽完後問：“你有幾把握？”

張大夫不敢托大：“五五之數。”

“五五……”

顧焱視線落在江念棠慘白的臉上，心痛得無法呼吸，他見趙明斐猶豫不決忍不住開口：“陛下，還請您快快讓張大夫施救，念、皇後娘娘的病耽誤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