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衡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

他只能努力的爬到一旁，靠坐了下來。

視線，越過車簾的隙，看向遠圍坐的人群。

看著那張悉的笑臉，那般燦爛……

就在這時，一陣奇異的耳鳴毫無征兆地炸開，隨即，一個聲音驟然在腦海中響起：

【好開心啊！為什麼？會這麼開心？】

那聲音忽而低沉沙啞，如同銹蝕的鐵片；忽而又變得尖細妖異，帶著蠱人心的尾音。

【是因為跟楚知熠在一起嗎？喜歡楚知熠，對嗎？】

蕭衡猛地攥了拳頭，指甲深深陷掌心，試圖用尖銳的痛驅散這荒謬的幻聽。

他閉上眼，但那聲音卻更加清晰、更加惡毒地響起：

【青梅竹馬的分啊……比紙還薄！眼里現在只有那個楚知熠……你為擋刀，為差點丟了命！呢？可曾像現在守著楚知熠那樣守著你？連你的傷都不在乎了！】

“住口！”蕭衡低了聲低喝，額角的青筋因為極致的忍耐而突突跳。

可那聲音像毒蛇，準地噬咬著他心最深的恐懼和嫉妒！

【本該是你的妻子！蕭衡！】那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歇斯底里的狂熱，【你們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是楚知熠！是他橫一腳！是他蠱了念念！奪走了屬于你的一切！你甘心嗎？！就這樣看著？！】

“不是這樣的。”蕭衡的理智在掙扎著，他的手掌猛地按住自己的腦袋，拼了命地否認，“不是這樣的！”

【不你了，蕭衡。怎麼可以不你了？怎麼可以別人？是你的啊！】

“滾出去！給我滾出去！”蕭衡的神智在瘋狂的邊緣掙扎。

一暴戾的、想要毀滅一切的沖不控制地涌起，可蕭衡卻怕；、

他害怕，自己會再次被黑暗吞噬，怕自己會跟之前一樣，將匕首刺進喬念的！

他害怕他會被那聲音蠱，做出蠢事！

不行！

不可以！！

他用盡全的意志力去對抗，嚨里發出抑的、如同困般的低吼。

然而，那聲音的蠱力太強，惡意太盛，如同洶涌的水不斷沖擊著他搖搖墜的理智堤壩。

“滾……滾啊！”一聲失控的、飽含痛苦與恐懼的怒吼，猛地從他咬的牙關中迸發出來，如同驚雷般炸響在悶熱的車廂里！

四周，猛然間落一片死寂。

腦海中那似人似妖的聲音，終于消失了。

蕭衡長舒了一口氣，整個人卻如同剛剛經歷過異常大戰一般，渾力。

下一瞬，馬車的車簾被人一把掀開。

“蕭衡？”喬念的聲音帶著明顯的驚疑和擔憂，鉆了進來。

撲面而來的是一悶熱和汗水的咸腥氣，以及一種難以言喻的、繃到極致的抑。

一眼就看到榻上的蕭衡。

他臉蒼白得可怕，比失過多時還要難看，沒有一，微微抖著。

大顆大顆的冷汗順著他繃的下頜線滾落，砸在襟上，暈開深的痕。

他雙眼閉，膛劇烈地起伏，仿佛剛剛經歷了一場生死搏殺，甚至還在微微痙攣。

喬念的心猛地一沉，下意識上前，手搭上蕭衡的脈搏。

就在這時，蕭衡猛地睜開眼！

那雙平日里或深或偏執的眸子里，此刻布滿了驚魂未定的，瞳孔深翻涌著痛苦、恐懼和一種喬念從未見過的、近乎渙散的混。

他像是剛從噩夢中驚醒，視線一時無法聚焦，大口地著氣，目驚惶地掃過喬念的臉，仿佛在確認眼前的人是真實的。

“念念……”他的聲音嘶啞破碎，帶著劫后余生的虛弱。

“別！”喬念屏息凝神，仔細指尖下的搏。

然而……

脈象沉弦，略顯急促，這是志劇烈波、驚恐不安之象。

但除此之外……

喬念的眉頭越蹙越——脈象雖不穩，卻并無臟腑衰敗、氣逆或舊傷復發的兇險征兆！這急促是“驚”出來的，而非“傷”出來的！

這與他此刻慘白如紙、冷汗涔涔、仿佛下一刻就要斷氣的模樣，形了極其詭異的反差！

“你的脈象，并無大礙。可你現在這幅樣子……”喬念心口涌起一陣不安，“你能不能告訴我，怎麼了？”

蕭衡聽到說“脈象并無大礙”時，他眼底深掠過一極難察覺的狼狽和苦。

他看著近在咫尺的、寫滿關切和探究的清麗面容，看著因為擔憂而抿的瓣……腦海中那惡毒的聲音似乎暫時蟄伏了，但它留下的毒依舊在灼燒著他的理智。

他不能告訴！

他怎麼能告訴，他腦子里住進了一個魔鬼？

一個不斷挑撥離間、煽他傷害的瘋子？

巨大的恐懼和恥辱攫住了他。

他用力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強行下了眼底所有的混和痛苦，努力扯角，出一個極其蒼白、甚至帶著點破碎的苦笑。

“我沒事……”他聲音依舊沙啞，卻刻意放放緩，帶著一種令人心碎的疲憊和故作輕松，“真的沒事，念念……別擔心。”

他試圖用目安，但那笑容卻像一張勉強糊在臉上的紙，脆弱得隨時會碎裂，眼底深那抹極力藏的驚悸和恐懼，在喬念銳利的目下無所遁形。

“那你在害怕什麼？”喬念冷聲問著，直覺告訴，蕭衡有事瞞！

蕭衡的眼神猛然一滯，角卻還是竭力地向上扯著，“我，我心里對楚知熠有嫉妒，我見不得你們如此親昵……我怕自己會傷害你……”

半真半假的假話，永遠都是最能騙過人的。

喬念沒想到蕭衡竟會是這樣的回答。

眉心低沉。

打量著蕭衡，不放心地又為他搭了脈，確定的確沒有異樣后，才稍稍放了心，“別多想了，好好休息。”

說罷，便也沒再說什麼，轉出了馬車去。

車簾搖晃，終于還是擋住了那抹影。

蕭衡靠在馬車里，角的苦越來越濃……